剩下的話他沒能說完,因為烏衣擡起手,他的影子突然變得很濃郁,從中脫出了某種漆黑的形體,最終變成一隻像是烏鴉的東西,停在了五金的肩頭。
五金幾乎快忘了呼吸,生怕驚擾了肩上的烏鴉。那隻像烏鴉的東西卻很是自然,像隻真正的鳥兒一樣扇了扇翅膀,啄了啄自己的羽毛。
“但清水鎮附近也沒多少厲害的靈獸,這隻冥靈足夠保護你的安危了。”烏衣收回手,那隻鳥兒也随之消散,“你遇到危險時,他自會出現。”
他又停頓了一下,額外補充:“待到你的母親痊愈之後,我自然會收回。”
能得到庇佑已是萬幸,五金哪裡還在乎之後的事情,他眼眶一熱,幾乎是想要在烏衣面前跪下,卻被一陣輕柔的風托住了膝蓋,烏衣沒再看他,隻是向前繞行,同時朝當歸道:“事情解決了,你該走了吧。”
雖說并沒有相處太久,但好歹是自己醒來後遇到的第一批活人,當歸心裡還是覺得有些情誼在的,他摸了摸下巴,有些遲疑:“可我還想和春燕他們再告個别......”
烏衣停住腳步,回過神,雙手環胸,平靜的看着他。
隻得作罷。當歸垂下頭,老實跟了上去,還是忍不住嘟哝了一句:“不去就是了嘛,真小氣......”
告别了五金,當歸總還是不算太情願地和烏衣一道離開了。恰是一日清晨,需要照料苗圃,鎮上的人看起來比傍晚時要多一些。
但不知道烏衣又用了什麼法術,鎮上的人好像看不見他們,或者就是看見了也不覺得奇怪。
當歸垂頭喪氣地跟在烏衣身後,路過時也忍不住擡頭想要去探尋那幾個孩子的身影,他們和以往一樣,春燕在院子裡練着他教的劍法,齊福和三喜湊在一起在溪溝裡翻找着什麼,直到他已經走出了清水鎮,徹底将那個小鎮甩在身後,他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蔥郁林間,烏衣忽然停下了腳步,回過頭看向他:“我并非是對他們有什麼看法,隻是你該明白,你是修仙者,他們是凡人,凡人的壽命不過百年,于你卻不值一提。塵緣不斷,就難斷雜念,對于修仙之人來說,乃是大忌,對于劍修來說,更是阻礙。”
俗根不斬,劍心駁雜,如何能成就至強之劍。
當歸扶了扶額頭,眉頭緊鎖,片段和疼痛都是一閃而過,記憶之中似乎有另一個人也對他這麼說過。
可我......為何要做這至強之劍?
這疑問似乎并非出于回憶,更像是回響在他的心底,由他自己發出的疑問。
若是不快活,何必做神仙。
回憶起的東西太少,想太多也沒用,他舒展了眉頭,放下手,卻發現有另一隻冰冷的手觸及了他的前額,又很快離開。
“神魂無恙......”烏衣收回手,遲疑了片刻,别開臉,還是難得地表示了歉意,“我并沒有訓斥你的意思。”
當歸隻是在想那回憶片段裡的話,根本沒有怪罪烏衣,但見他這滿含歉意的樣子,他又來了興緻,非要湊到他面前去仔細瞧瞧他的表情:“可你都沒說對不起。”
烏衣一瞥他那狡黠的樣子就知道他又在打什麼主意,失憶之後他總是這般天真直爽,讓人完全沒法和不近人情這四個字聯系起來。
他故意避開當歸的視線,轉而說起其他:“你能感應到自己的劍在哪裡嗎?”
雖然很想聽烏衣說對不起,但當歸也懂得适可而止,他适時收了手,順着烏衣的話往下說:“有大概的方向,但不是特别準确。”
畢竟不是本命劍,沒有特殊聯系,烏衣點點頭:“足夠了,最近的那一把有多遠?”
他甚至比自己更迫切地想要找到自己的劍。當歸如此想到,原因對方也說過,想要讓他快點回到巅峰狀态,然後堂堂正正地擊敗他,如果不加最後那一句話,他還是會很感動的。
當歸擡起手,指向了一個方向,估算着那呼喚着他的聲音:“大概......兩百裡。”
烏衣順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出去,穿過層層樹木山嶽,抵達了下一個目的地。
“閑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