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在這裡,他終于成了同她一樣的人。
“沈眠雲,你恨我嗎?”姜嫄低聲問他。
沈眠雲斂眸,語氣平常,将她鬓邊亂發理到耳後,“……為何要恨。”
從前她慣常會問他愛不愛她,卻從未問過他恨不恨她。
恨她嗎?
沈眠雲想。
他應該是恨過她的。
随着在遊戲裡時間越來越長,有些記憶也在逐漸忘卻,就像他現在已經不太能記得現實裡家人的模樣。
他不太記得了,也不想記得,就算是現在有恨,恨的也是旁人,而不是她。
青骊站在一側等了許久,等到沈眠雲放下濕布巾,她才默然低語道:“陛下,奴婢替您更衣吧。”
姜嫄點了點頭。
沈眠雲端着滿是血水的盆,步履艱難地走出了房間。
青骊捧着玉帶的手緊了緊,經此一事,也算是看清了沈眠雲在姜嫄心中的分量,連忙道:“翠雲還傻愣在門口做什麼,還不快幫着沈郎君。”
她窺着姜嫄的臉色,見她面色如常,又試探地問:“沈郎君身上都是傷,後背衣衫都浸了血,奴婢光是瞧着都膽顫驚心的,常常在這浣衣局做活隻怕養不好這傷,不如給他請個太醫瞧瞧?”
姜嫄解衣帶的手頓住,沉默了一會,說話的速度很慢,“他不是秀男嗎?就給他封個容華就是了,讓他搬到瑤台樓。”
“容華……”青骊也呆住了。
怎麼也沒料到沈眠雲剛入宮就能被封個容華。
要知道前朝有的人老死在宮中,一輩子也頂多是個貴人。
“奴婢這就差遣人去辦,必然讓沈容華風風光光入主瑤台樓。”
青骊迅速将這宮中勢力迅速劃分的陣營,往後隻怕虞止再也沒有那份專寵了。
虞止踢開竹篾筐闖進來時,一眼就瞥見了廊檐下站着的沈眠雲。
他極美豔的眉眼含着戾氣,輕輕瞥了眼身邊的嬷嬷,“嬷嬷,給我狠狠教訓這個賤吊子。”
掌事嬷嬷立即領命,幾步上前,擡起手狠狠就要朝他揮下巴掌。
沈眠雲下意識想躲,可思緒流轉間,還是硬生生承受了這一巴掌。
頃刻間,沈眠雲的左臉泛起绯色的指痕,似薄胎瓷釉染上了胭脂,更多了幾分憐人的破碎感。
他分明穿着極素色麻衣,卻舉止文雅,絲毫不見鄉下庶子畏畏縮縮的姿态。
虞止瞧着他這副僞善做派,就忍不住氣得發抖。
“賤人,都在浣衣局了還不安分,陛下在哪?!”
“陛下在裡屋更衣。”
沈眠雲平靜地拭去唇角血絲,眼睫垂下,遮掩住眼底暗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