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聲呢喃,身形晃了晃,醉酒的身子在冷風裡簇簇發抖,胃裡一陣痙攣,泛起酸苦。
男人的叫罵聲裹挾着女孩的哭聲,讓她想起了不太愉快的記憶。
年幼時父母的叫罵對打,還有她同樣尖銳哀嚎的哭泣。
這叫她實在頭痛欲裂,幾欲作嘔。
本不想多管閑事,可她再也忍不住幾步向前,一手拽過哭泣着的小女孩,神色陰郁地盯着男人,“你能不能别吵了?”
月色暗沉,男人瞥見是個單薄女子,瞬間破口大罵:“哪來的瘋婆娘,竟然敢管老子閑事!這是我閨女!”
姜嫄腦袋如針錐,疼痛欲裂,眼前人影逐漸扭曲模糊,宛若魑魅魍魉,張揚舞爪。
她猝然伸手奪過暗衛腰間的刀,寒光一閃,揮刀砍菜般砍在了男人面門。
削鐵如泥的刀刃切入皮肉,“噗”得一聲悶響,伴随着殺豬般的慘叫聲,cult片級别的血噴出來。
他身體劇烈搖晃,雙腿一軟,倒入了塵土之中,這個世界終于安靜了。
她淤在胸口一晚上的郁起頓時消散,心情也跟着松快。
此刻正值後半夜,門前街道并沒什麼來往客人,隻有路邊東倒西歪的幾個醉醺醺的酒鬼。
姜嫄拿着帕子擦去滿臉的血,語氣平靜,“傳令封查這條街的所有青樓楚館,就說本宮在宮中遇刺,暗衛一路緊随刺客,見其藏入此巷中。”
她攥緊掌心染血帕子,隻要想到這些青樓倒閉了,她的酒樓生意肯定會好起來,染血眼尾不禁漫上笑意。
她腳步輕快,轉身欲走,卻忽覺袖口微沉。
姜嫄低頭見那女孩攥着她半片衣袖,髒兮兮的的手勾住她腰間禁步的銀鈴铛,清亮的眼眸,直直地望着她。
“要報仇嗎?”她毫不猶豫掰開了女孩的手指,卻把沾着血的銀鈴铛塞入她掌心,“若是你能活到及笄,來宮裡尋我。”
姜嫄正要抽身離去,腕間忽然傳來溫熱觸感。
她正要不耐煩低斥,擡頭卻撞進雙含煙籠霧的眸子,喉頭驟然發緊:“青霭……?”
青霭眉心凝着化不開的愁緒,三兩下解開青竹紋外衫,帶着體溫的衣袍裹住了她染血的肩頭。
“元娘子莫怕,此刻速往靖國去,官府暫且查不到水路上。”
他話音未落,街道上炸開了凄厲尖叫:“死人了!!!”
灼熱的掌心貼上她冰涼的手腕,青霭拽着她沖進漫天飛花。
碎玉般的桃李砸在鬓邊,姜嫄踉跄着跟進南風館小倌翻飛的衣袂,随着他,在這明亮的春夜中狂奔。
夜風卷着血腥氣鑽入喉嚨,她聽見自己飄忽的聲音:“我殺人了……你不怕?”
碼頭石階近在咫尺,青霭喘息着将她推入烏蓬船,掏出一袋沉甸甸的銀子塞入姜嫄懷中,“元娘,我知道你已有夫君……”
他指尖擦過她染血的臉,忽然輕笑,“若我說今夜出來尋你,本是是誘你私奔……”
青霭似是想到什麼,倏然神色落寞,“罷了,我知你是不願的,元娘……走得遠遠的,别再回這是非之地。”
姜嫄指尖摩挲着錦囊紋路,望着青霭病氣柔美的臉,想起杏雲說他患了相思病。
她最厭救風塵的話本情節。
可今時今刻,在這漫天落花中,好像确實該說些什麼。
“我家中确實有夫君,但你可願做我外室?”姜嫄試探地問。
幾裡地外的南風茶樓。
李晔踏過落滿花瓣的台階,目不斜視踏入了大堂。
杏雲慌忙合上門扉。
滿室燭火被李晔容色逼得黯淡三分。
他神色散漫,眉眼妖冶,完全不像是身處敵國,倒像是個四處賞玩的遊人。
“陛下,您怎麼親自來了……”
三娘子連忙領着茶樓一衆暗探跪下。
這南風茶樓是李晔設在大昭的一處暗探點,三娘子平時僞裝身份接觸深宅貴婦,暗地裡耳聽八方,收集各路情報呈給李晔。
現如今靖國與大昭休戰,此番李晔正是喬裝着與使團一同前來。
隻是使團還在路上,他卻早了數日到了這神都城中。
李晔掃過滿室跪着的人,終是想起自己那個不成器的廢物弟弟,聲線微冷,“李青霭死哪去了?”
杏雲嗫喏了一聲,“……二皇子,應該剛剛随着有家室的娘子私奔了。”
李晔:“……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