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認識。”
芷苓終于癱倒在地,小聲嘟囔,“這簡直比從斜坡裡爬出來還累,早知道就自己爬出來了……”
确認沒有危險,薛林昭才收劍,問方秀甯,“何事這麼急?”
方秀甯跑得頭暈目眩,有些模糊的視線裡,穿回幹淨整潔、暗藍色、沉穩又厚重的衣裳,薛林昭還是那個渾身冷意的薛将軍。
她這樣亂動,傷口又要流血了。
方秀甯喘着粗氣,一時啞然。
她有什麼立場替薛林昭打抱不平?
千言萬語堵在心口,她突然不知該如何開口。
“抱,抱歉,兔子跑了,果子掉了,我……”她眨眨眼,眼淚掉下來,“我們要餓肚子了嗚嗚嗚。”
因為要餓肚子開始抹眼淚,薛林昭開始不确定她當年是不是真的傷到腦子。
最後還是準神醫芷苓下河摸魚,每人一條烤了吃。
知道她們的身份後,芷苓激動道,“順路,我要去軍營,報效國家!”
若是曾經聽這話,方秀甯興許還會很敬佩,如今再想到王城高高在上那兩個人,隻有厭惡。
連帶着對所謂國家也沒有好感。
她嗤了一聲轉臉看一邊。
芷苓,“……”
吃完熄掉火堆,幾人整理東西準備上路。
藥瓶散落,芷苓邊整理邊查看,待看到幾個沒開過的白瓷瓶時,打開聞了一下。
“請将軍服藥。”她恭敬遞上。
薛将軍流了很多血,自幼學醫,芷苓鼻子最靈,很快就聞出調元子的味道。
加上先前方秀甯問那些話……前因後果如何她幾個眨眼便懂。
師父做的藥丸薛将軍一粒也沒有用過。
薛林昭還是沒有接。
為什麼不願意嘗試解開調元子毒性?方秀甯轉臉到一邊去,憋到雙手顫抖。
但不想有第三人在場時和她讨論這個問題。
再次上路,傷患薛林昭騎馬,腿疾方秀甯騎馬,大夫芷苓跟着溜達。
麒麟歪頭看她,好奇眨眼,似乎很奇怪她為什麼用腳走路。
芷苓饞得不行,直摸馬毛,“醜是醜了點,品種真好啊。”
她撚了撚指尖,“咦?”了一聲,才想要說什麼。
方秀甯幽幽來一句,“你出來采藥怎麼不騎馬?”
芷苓,“我原本有一匹馬。”
“原本?”
“後來它跑了。”
“真是趟悲傷的旅途。”
“我就不和你彼此彼此了。”
方秀甯望向前方……什麼也望不到,隻能看見薛林昭後腦勺。
芷苓奇怪她居然不回嘴,但見她二人一個神情冷峻,一個心事重重,幹巴巴張嘴,又沒開口。
來到集鎮上,她們大吃一頓,稍作整頓,芷苓還買了匹馬。
再次出門之時,薛林昭穿上女裝,戴着面紗鬥笠。
芷苓啧啧稱奇,直誇她戴面紗都要比江湖第一美人倚月夫人還要驚豔。
方秀甯心驚膽戰,直叫她少說兩句。
這是隔着鬥笠,不然你已經被她用臉殺死了。
一天後,落日城的界碑終于出現在路邊。
兵馬守在路口,侍衛遠遠大喊,“來者何人?”
芷苓一馬當先,朗聲道,“蝶仙藥谷第不知道多少代弟子,醫仙莫钰第不知道多少代傳人,芷苓,仰慕薛将軍神勇,前來投靠。”
兵馬最前方一位統領笑起來十分爽朗,“沈神醫離開之前已經打過招呼,幸會幸會,感謝小神醫襄助,骁騎營裴飒,您有事便吩咐。”
芷苓被這句小神醫捧得眉開眼笑,連連道,“客氣客氣。”
她指身後一騎雙人道,“這兩位是我的藥童,她二人是第一次來軍營,千萬不要吓到她們。”
裴飒的坐騎也是神勇駿馬,隻見它歪頭看着溜達過來的黑馬,突然仰頭稀溜溜一聲,好似嘲笑。
黑馬要死不活的表情一變,歪頭便上去咬對方脖子。
馬上之人淡定收缰繩。
黑馬隻得恨恨轉頭。
這馬,這氣場……裴飒愣神,隻見上面二人皆戴鬥笠,前面那人鬥笠下方是一件紫色紗裙。
雖說一早傳信便知道将軍會喬裝回來……但沒人說是扮女裝啊!!
他不由自主在心中給将軍往日的形象換上這個裝扮,不禁一個哆嗦。
好吓人!會被殺掉,他一定會被殺掉!!
隊伍緩慢走向城門,方秀甯在薛林昭身後,撩開一點鬥笠薄紗,好奇看着這邊關之城。
城門巍峨,上面五步一兵,個個盔甲長槍。
城牆上插着紅底黑色麒麟紋的大旗,中央一個兇神惡煞的“薛”字。
裴飒在一邊偷偷打量,能與将軍同騎,還是女人。
将軍此次回王城不就是娶親去了麼。
這是帶來了?
哇,感情這麼好。
他策馬靠近,試探着低聲問,“敢問将軍,這位是?”
“翰林院典籍箋紙校勘使,奉皇命來此另有要事,不要聲張。”
将軍不冷不熱,照比往常還要冷淡,聽起來像是在罵他多嘴。
裴飒心中嗚咽一聲,不敢再問将軍。
便轉頭笑呵呵問,“敢問這位大人尊姓大名?”
雖說是按照提前說好的隐藏身份,方秀甯還是暗暗有點不舒坦,盯着面前無動于衷的後腦勺,有些心不在焉。
“雲無心以出岫,蘇岫甯。”
城樓上有人高聲道,“骁騎營巡防回城,開城門,迎神醫!”
厚重城門緩緩落下,露出城中寬闊平整的道路,兩側将士嚴陣以待,面容整肅。
玄甲映殘陽冷光,悍兵腰懸長刀,胯下駿馬踏地有聲,緩緩踏入城門。
風沙乍起,揚起那面薛家大旗,也揚起薛林昭的裙角。
背後城門轟隆隆緊閉,上方門額高懸——落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