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所出來，覃喬站在門口，穿了會兒冷風。

她擡起埋在紅色圍巾下蒼白的半張臉，她後知後覺的發現，街道上已挂滿了紅爍的燈籠和纏繞在樹枝上的小彩燈。

還有半個月不到就過年了。

“現在好些了嗎？”肖浩關心地問。

“嗯，沒事了。”覃喬側頭看着肖浩，與他意味很深的目光相接，傾之，她說，“明天，我把醫藥費給你。”

她輸了兩瓶藥水，剛才肖浩付錢時看到，他抽出一張一百盒一張五十，醫生找了他二十二。

他舔了舔唇，“你幫過我這麼多，又沒多少錢，不用給我。”

覃喬阖起雙唇，往下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肖浩雙手插兜走在她左側，身體有意無意的往她這邊傾，更像是一種保護的動作。

一路上不乏有他們熟悉的人，時不時用“哦~原來你們真的在談戀愛”這種眼神笑着瞟他們。

“覃喬，你幾号回江市？”剛走進校門，肖浩問她。

“我後天就得回去，有一些資料要去申請。”門口的保安看到她，她點頭微笑，過後在對肖浩說，“我九月份申請的Y國政經的交換生項目通過了，為期六個月。”

她感覺到肖浩的步子慢下來。

覃喬和肖浩早在高二時就認識，肖浩是隔壁班的，有時，覃喬會聽到有關于他的一些傳聞，單親家庭，母親又體弱多病，但他很争氣，理科全年級前十。

他們是在一次校運會上結識的，那時她是志願者，在長跑比賽中，滿頭是汗的肖浩從她面前跑過去，她遞給他一瓶礦泉水。

下場肖浩找到她，整張臉因為跑步而滿臉通紅，“我叫.....肖浩。”他說話氣息很輕。

“你好，肖同學。”她大方伸出手，“我叫覃喬。”

她的舉動，讓肖浩很是驚訝，瞳孔微微放大，過了幾秒才與她回握，“你好，覃同學。”

再後來，沒想到會在同一所大學相遇，他不擅長與人交流，在得知他因助學貸款這事煩惱時，覃喬主動陪他一塊跑這件事。

他是個很努力的男生，之後隻要他有需要，她會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

兩人步入人流量最大的梧桐大道，冬天梧桐沒了樹葉隻剩光秃秃的枝幹，肖浩往覃喬沉靜的臉上看了一眼說，“我一個同學去年也是去Y國做交換生，他說開銷不起，沒有家裡額外打錢的話，連基本生活都很難維持......光是學生公寓一周就要100多鎊，還是最便宜的那種。外面随便吃頓飯就要15鎊起步，他為了省錢天天自己做飯，結果光是超市買菜一個月就花了快400鎊”

覃喬抿唇不語，像是在思考他所說的，肖浩回收視線，“我上次從報紙看到現在的彙率是1:13，光是住宿就是一筆很大的開支，我那個同學還是挺有錢的都過得很拮據。”

走過來幾個同學和他們打招呼，覃喬擺擺手，看了眼為她一臉愁容的肖浩，眼眸淺淺彎起，“你說的很對，開銷确實不小，不過這次學校給了助學金，雖然不多，但能幫家裡減輕一些負擔。而且我算過了,省着點用的話......應該沒問題。”

覃喬認同他的話，讓肖浩更自信的表達自己的看法，他語速加快說，“那邊治安還不太好，我同學說他宿舍樓下半年就被偷了三次。警察根本不管，監控都是擺設.......”

“我會小心的。”

“我的意思是交換生是種很好的方式，隻是六個月太短了.....剛适應時差，剛交到幾個朋友就要回來。”他說，“除非後續銜接研究生項目，否則單次短期交換的性價比......”

覃喬知道他是關心她，腳步慢下來，幾乎快停下，她微笑側眸，“我知道，謝謝你的關心。”

早在高中時，肖浩就聽說過覃喬的家庭條件，隻是比一般工薪階層強一些，他小聲問，“你有想出國讀研的打算嗎?其實我覺得不如準備國内名校考研，比如說S大，他們和國外多家名校有聯合培養，比直接出國省很多錢。”

“我想試試看自己适不适合國外學術環境。”覃喬步子邁得快了一些。

肖浩意識到自己表達的太多了，他追上她，“覃喬我隻是......隻是，我其實很為你高興。”

“肖浩，你分析的很有道理。”隔老遠她看到同宿舍的小琴，小琴也看到了她。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幫你。”覃喬收住腳步，半轉身，擡起下巴，露出困惑的眼神。

“我是說.....你總是幫我，如果有需要......”夕陽照在他臉上，半張臉紅澄澄的，“我可以幫你。”

聽完他的話，覃喬清滢的雙眸，浮上暖色，低眉淺笑，“肖浩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她的手臂被小琴親昵的勾住，小琴故意道，“喬兒，男朋友啊？”

肖浩一聽臉更紅了，小琴抿着唇憋笑，全校誰不知道肖同學喜歡覃同學呢。

覃喬掃她一眼，“不要亂說，我們隻是朋友。”

肖浩剛剛揚起的唇角，微微扯平，小琴盡收眼底。

要說這肖浩長得也很帥呀，還是學校公認的“優秀青年”，自己做的項目也賺到很多錢。

可一點都不驕傲，在覃喬面前還是這麼容易臉紅。

覃喬被她的室友拉着走了，肖浩目送覃喬拐過十字路口，身影漸漸變小，最後消失不見。

像蒲公英籽，他想。

指縫是抓不住的。

他深吸一口氣再吐出，轉身離開。

*

第二天中午，覃喬從外面回來，保安大叔交給她一個巴掌大的盒子。

回到宿舍，覃喬拿了桌上的小剪刀，劃開封口，打開盒子一看，裡面竟是她的錄音筆。

呵。

看來是真的不想和她有任何聯系，就像他說的那樣，從頭到尾都是她在自作多情。

覃喬出發回家那天，瀾川又開始飄雪，十個小時的綠皮火車，覃喬回了八百多公裡外的她的家鄉，江市。

南方的冬天總是陰雨綿綿，寒意滲入骨髓。知道她回來，平日裡冷清的家裡熱鬧了起來。爺爺奶奶、幾位至親都聚在一起吃晚飯，氣氛熱鬧得像是過年。

母親楊淑華在廚房裡忙碌着炒菜，鍋鏟碰撞的聲音和油煙的味道彌漫在整個屋子裡。

覃朗則在客廳裡招呼大家，席間笑聲不斷。

作為交換生出國的事，成了餐桌上的熱門話題。

姑姑頗為自豪地說：“喬喬可是我們家族第一個出國讀書的人。”

姨夫笑着接話，“是姐姐、姐夫教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