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在十字街頭,她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陳嘉樹正在馬路對面等紅綠燈,暗黃色的燈光罩在他身上,讓他整個人變得模糊而虛幻,仿佛一層朦胧的夜霧,随時會随風消散。
“陳嘉樹!”她急切地喊他。
他聽見了,緩慢地轉身看向她。
覃喬把電瓶車停在路邊,和陳嘉樹一起走到圍牆下那家生意紅火的大排檔,找了個位置坐下來。
帳篷外,老闆正熱火朝天地炒菜,鐵勺在鍋裡翻飛,油星四濺。老闆娘則忙着送菜、送酒、收拾桌子,片刻不帶停歇。
很是溫馨的一幕,不自覺讓她聯想到“夫唱婦随”這個成語。
她偷偷瞥了一眼陳嘉樹,發現他正低頭看着桌面,神情有些恍惚。
微風輕拂,帳篷頂端吊下來的燈泡時不時晃動一下,橘黃色的光影在每個人臉上晃過來又晃過去。
老闆娘拿着手寫菜單,走過來他們要吃什麼?
“想吃什麼?”陳嘉樹問她。
“我都行。”
陳嘉樹随口報了三道菜,外加兩瓶啤酒。
老闆娘拿着點菜本轉身離開。
不一會兒,老闆娘一手端着鍋包肉,一手握着兩瓶啤酒走了過來。
然而,鍋包肉并不是他們的菜,老闆娘把啤酒放在他們桌上,轉身将鍋包肉端到了隔壁桌。
兩瓶啤酒都放在陳嘉樹手邊,他接過老闆娘遞來的開蓋器,打開瓶蓋,一股氣體“噗”地一聲散出。
桌上的玻璃杯是透明的,加上光線不佳,這對有夜盲症的陳嘉樹來說很難辨别。
他伸出手在桌上尋了幾下,才握住杯子,拿到面前。
覃喬撇開目光,那段錄音又在耳邊回蕩,淚意頃刻上湧有決堤之勢。
來吃夜宵是陳嘉樹提的,她以為他是想借食欲壓制心中的郁結,不曾想他是在借酒澆愁。
三菜一湯陸續上桌,陳嘉樹卻已空口喝了三大杯,全程一句話都沒與她說。
酸楚充溢口腔,覃喬食難知味。
她拿了桌上另一隻玻璃杯,又伸手拿走陳嘉樹剩下的半瓶酒,給自己斟了滿滿一杯。
淺嘗一口,那酸不像酸、苦不像苦的味道在舌尖漫開,但也沒有想象中那麼難喝。
她正低頭抿着,忽然察覺到一道目光落在頭上。
一擡眼,正對上陳嘉樹狹長微眯起的眼眸,眸色沉黑,像今晚沒有一顆星子點綴的天幕。
“我陪你喝。”覃喬溫聲說道。
陳嘉樹手一伸,就要來奪她手裡的杯子。
覃喬眼明手快,往後方一縮,他的手落空,而她杯子裡的酒液晃出幾滴,砸在桌上。
他落寞地縮回手。
“誰規定隻能男人喝酒,女人不可以的?”
她這句話多少帶了幾分挑釁之意,覃喬心裡打着鼓,心跳得格外快,怕他真就當真。
陳嘉樹偏黑的肌膚上出現兩團不那麼明顯的紅暈,就堆在他的兩頰上,看來他的酒量也不過如此。
他笑說,“你是女中豪傑。”
覃喬昂起下巴,“那當然,我可是新聞系的才女,喝酒也不在話下。”
“哦?你能喝酒??”
“怎麼,你不信?那我問你,李白鬥酒詩百篇,蘇轼把酒問青天,他們喝酒的時候,可沒說過‘女人免進’吧?”
陳嘉樹被她這番說辭給震住了,隔了半晌,“你這是引古論今,欺負我沒文化。”
覃喬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杯子,“沒文化?那你告訴我,你修電器的時候,那些電路圖是怎麼看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