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在入住冊上看到他的名字,一搜房間,人竟然已經跑了。好敏銳的洞察力。再次見到他,江展心中有隐隐難言的興奮。
他破風而喊,聲振群山,“陸郡王,留步!”
他低聲吩咐身邊人,“追上他。”
陸玉充耳未聞。
冷绾和陸玉并駕齊驅,“家主,那個安王追上來了。”
“不必理會,盡量甩開他。”兩人奮馬疾奔。
“陸時明,别跑了 ……”
“你跑不掉的…………”
惡鬼低語,糾纏如鬼魅。
護衛們率先超馬,将陸玉和冷绾包圍起來。
馬兒打了個響鼻,蹄鐵嘚嘚踏着地面紛紛停下來。
江展不緊不慢驅馬上前,圍着陸玉轉了一圈。
“郡王,好久不見。”
陸玉不應。
“怎麼剛才叫你,你不應呢?莫不是,心虛了?”
陸玉冷目,“殿下有什麼事嗎?”
江展開懷的笑,笑如春風。
“聽聞郡王以天子節杖震懾,雷霆之勢,不到三日便将零陵水患一事查清,當真是精明能幹,好手段。”
“殿下過譽。”
“哈哈……你還真以為我誇你?陸時明,你好大的膽子!”
他一副笑臉怒轉惡容,“陛下登基以來,本王從未聽說過陛下新賜節杖。僅僅是查這樣一個小案子,如何需動用天子節杖?”他一字一句沉聲,步步相逼。
大魏開國以來,天子節杖隻有在出使外交或者涉及動搖國本的重大案件時才會頒發,見杖如見天子。天子親臨,群臣跪拜。
陸玉沉着眉,神色深靜。
“安王的意思是,我假造了節杖?”
“哈。陸時明,我給你個機會。交出赝品,你自斷一臂,跟我回淮安。我上書陛下,待殿下應允後,本王親自押你進長安。”
陸玉手撫上馬背側包裹着黑布的節杖,她單手舉起節杖,示于衆人,“江展,你污蔑節杖為假,蔑視天子,該當何罪!”
圍住陸玉的護衛皆後退了一步。
江展眼色淩厲,“若為真,不若露出真面目,在衆人面前以辨真假。”
周圍人屏住呼吸,真相隻在這一刻。
忽然,陸玉□□馬長長“籲”一聲,引得周圍的馬動亂,陸玉冷绾亂甩馬鞭,趁亂殺出,甩下江展的隊伍。江展迅速調整好,緊随其上。
“陸玉,你敢耍我!”
兩人終究抵不過江展幾人包抄,行進樹林夾道,又一次被追上。
林中無人,靜寂下,風中狂嘯着殺意。
四處荒嶺無人,截殺了陸玉,借言他被盜賊所殺又有誰知是否真相?死無對證。
江展一念間,拔刀暴起。
“殺了他們!”
一時間,兵刃驟接,不再掩飾的殺意将風浸出血腥味。江展對陸玉,其他的人圍攻冷绾。
他出刀快而沉,每一刀都欲将陸玉置于死地。
“陸時明,你今日便是這荒地冤魂。”
“黃土埋骨,是你最好的歸宿。”
陸玉長劍铮然出鞘,靈活抵擋,劍下铿然,不落下風。
他招招往命處去,陸玉漸感力不從心。江展冷譏,“快不行了吧?那晚我捅你那一刀手下留情了,今天我要捅爛你。”
陸玉後背汗濕衣襟,唇色泛了白,眼色仍如寒刃一般。
“别逞強了,你今日必死無疑。”江展志在必得,感受到陸玉力不如初始,漸漸放緩出招力量,頗有些玩弄的意思。
他刀刃幾次險險擦過陸玉脖頸,但及時收力,就是為了看她驚懼緊繃面色,擊潰她心防。
陸玉漸漸沒了章法,瞥到跌落馬背的節杖,忽然矮了身子去撈,将後背露出,江展見勢上刀,陸玉回身用銅杖擋下,利刃削鐵如泥,銅也不例外,頃刻間,銅杖斷成兩節,散落于地。
江展未曾在意。最後一刀,力如千鈞,将陸玉手中長劍挑落,将她逼至樹背,退無可退。
“你想我在哪裡下刀呢?”
“這裡,還是這裡?”他比劃着刀刃,從腰腹到胸口,又将目光緩緩移至她雪白纖細脖頸。
“不如,我砍下你的頭,用你的頭骨盛酒喝怎麼樣?”
“将你的頭骨酒杯日日祭在我爹墳前,我爹也一定很喜歡。”
陸玉頭昏腦漲,方才一通幹戈,腹上傷口崩裂,此刻已經浸透衣衫。風中蕩着血腥氣。她捂着傷口,身體微微顫抖。
“可以。在我死之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
江展不是趕盡殺絕的人,大發慈悲,“說吧。本王盡量滿足你。”
他動動嘴唇,江展完全沒聽清他說什麼。
“你說什麼?大聲些。”
陸玉蠕動下嘴唇。
江展湊近她的唇,“你說什……”
陸玉霍然而起,手掌打在他持刀手臂關節處,江展猝不及防吃痛,手中刀落,陸玉自腰間拔出軟劍,橫劈而來,江展迅速滾身,拾起長刀擋住一劍,唳聲刺耳。
陸玉不給江展起身機會,糾纏于上,側眸賣了個破綻給江展,江展尋住機會,直刺進陸玉右肩,冰刃入骨,陸玉不退反進,趁江展驚異遲疑的一絲瞬息,狠狠将劍捅進江展腹中——
她松落手中軟劍,從靴間摸出短匕,再刺——
兩人握緊刺入對方身體的兵刃,四目相接,僵持着身體,誰也不敢再動。
血嘩啦啦流了一地。
江展低頭不敢置信的看着插在身上的兩把刃,歪頭一笑,“你可真是……”
瞳孔渙散,兩人不約而同失了力。雙雙倒在樹邊雜亂草叢裡,沒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