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玉打算暫時靜觀其變。
當下她想做的另有其事。
“二哥,我托你幫我查的事怎麼樣了?”
陸啟飲一口侍女奉上來的茶,“差不多了,今天讓人把冊案送你書房。”
“你确定,打算和蘇雲淮對抗了嗎?”
陸玉沉默幾息,“并非全我所意。”陸啟明白陸玉的意思。隻是這次封賞又讓陸啟看不明白了,“蘇相輔佐女帝至今,他本人沒出過岔子,這次受荥陽有功又被大封,憑你之力,想與蘇雲淮對抗,恐力不能所及。”
“即便女帝想要動蘇雲淮,蘇雲淮無過,師出無名,難以服衆。”
“我明白。”所以陸玉欲拉攏朝中可信之人,如蘇雲淮一般,在朝中有自己的小黨派。
陸啟又道,“你覺得女帝的态度怎麼樣?她真的想要拉下蘇雲淮嗎?”
茶湯熱氣氤氲,陸玉眸子在熱霧中清晰。“是。”
“帝之野心,非我們所料想。”陸玉想起暗監裡,江衡對她說的話,王的眼裡,隻有牢牢握在手裡的權力。
這次江衡的下場,不管是對諸侯還是朝堂,無疑都是一個極大的震懾。而這次平亂,也讓天下人看見一個道理,女帝雖年少,卻能在動蕩中穩住搖擺的帝國并取得勝利。這場勝利并非隻靠前線的搏殺,女帝知人用人,穩住不過百年的大魏舵向,天子才是天下人眼中真正的功臣。
将權力收歸于她手中是遲早的事情。更遑論統治下最重要的兵權經這次風波,已經被女帝穩穩拿住。
火爐銅籠中木炭哔撥輕響。
良久,陸啟輕聲道,“你……上次從廷尉府回來,是發生了什麼,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陸玉低下頭,手指握緊了滾燙的茶盞壁,眼睫下隐有光。“沒什麼。”
“你不想說,便不說吧。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來找我便好。”
“啊!”
“二叔母,你怎麼這樣!”
外頭善舟大喊大叫。陸玉打開窗,善舟一身白絨襖服在雪裡奔跑,撈起雪團和飛煙嬉鬧。
“善舟!接住!”飛煙笑着,作勢要扔雪球,善舟以袖遮面,等了半天沒有冷雪團撲過來,“好啊你又耍我!”
“哈哈哈……”
陸玉二嫂心性不似長嫂寡言沉穩,面貌性格更似少女,跳脫爛漫,和孩子能玩到一起。
飛煙和善舟喧鬧間瞥到開的窗縫,笑道,“時明,出來玩啊。”
陸玉縮了縮脖子,擺擺手,“冷。”
“文承呢,文承,出來堆雪人。”她喊陸啟。
“二叔,出來和我們堆雪人。”善舟也喊。
陸啟在屋内歎了口氣,“那我先出去了。”陸玉笑着點頭。
“娘,過來啊,快來!下雪了!”善舟拉着壺金兒沖進雪地,“我和二叔他們比賽堆雪人,我們不能輸!”
“長嫂,你要是輸了,要給我和文承畫一副春宮圖。”
陸啟臉在雪風中微紅,“别瞎說,孩子還在這呢。”
善舟頭從雪堆中擡起來,“什麼頭?”
“雪人的頭。”陸啟接話。
壺金兒無奈笑笑,也提起幹勁來,“好,那你們輸了我們有什麼獎勵?”
“獎勵善舟不上學七天。”
“好耶!娘我們别赢了!”
壺金兒點點善舟的腦袋,“你想得美。”
庭院裡家仆們也加入混戰,積雪不必特意清理便被搶光,紛紛堆起一個又一個大小不一的雪人。
侍女們将花枝花瓣上的雪小心取下來,留作泡茶用。
陸玉提前安排庖廚準備午膳,炙羊肉熱羊湯上案,善舟終于老實坐在案邊好好吃一次飯。天冷,一家人圍坐一桌高案,方便陸啟在輪椅上便可一同進食。
似乎很久沒有一家人坐在一起熱騰騰的吃飯了。
陸玉一直忙于朝堂之事,壺金兒經常外出遊曆,長兄陸蕭又遠鎮邊關,這次除陸蕭外全部到齊。
“要是爹也在就好了。”善舟擺了擺腦袋,“娘,爹什麼時候回來?”壺金兒不懂朝堂安排的事,低落笑笑,隻是摸了摸善舟的腦袋。
“長兄或許開春可以回來。陛下有意加固邊防,新任命的将領可與之交替換守。不過,還是得看陛下那邊什麼時候實行。”陸玉小心觀壺金兒臉色,擔心她傷懷。
“沒事,不管他。我們吃好了他才放心。”壺金兒給善舟盤中布菜肉。
飛煙道,“長嫂,你外出作畫遊曆,或許可以去長兄所在處去看看……”
陸啟盛一碗羊湯,“不可胡言,邊防防守嚴密,若是生人突進,恐來不及通報到大哥那裡,便被當做細作處決。況且長嫂一弱女子,碰上痞兵怎麼辦,如此長途跋涉隻為見一面,怕是身體吃不消,邊境環境惡劣多變,大哥也在信中說過。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
陸玉附和,“待這次長兄回來後,我向陛下給大哥求個穩職。長嫂你再等等。大哥會回來的。”
壺金兒點頭。
“你們不知道,我娘可想我爹了,畫了他好多的畫像。我本來都快忘了我爹長什麼樣,天天看畫像也記住了……”
壺金兒捂住善舟的嘴,“吃肉也堵不上你的嘴。”
陸玉低笑。
飛煙接過話,“我懂,文承一時半會不在我眼前我也着急。”
“我日日在家,何時不在你眼前了,倒是你閑不住,天天跑出去閑耍。”
“那我閑不住啊,我出去耍耍也沒什麼嘛。”
“昨日去雜技攤頂碗,前日去路邊套圈,大前日幫官署撈屍。好生全面。”
善舟激動起來,“二叔母可厲害了,她還會……”
飛煙飛快用一塊炙好的羊腿肉塞進飛煙嘴裡,“你行了,你快吃吧。”
“還會什麼?”陸啟斜眼瞧飛煙。
“哎呀,冷姑娘吃完這盤了,還有糕點,來人,再來一盤……”
低頭專心吃飯的冷绾愣愣擡起頭,不知怎麼自己成了被關懷的焦點。
……
雪止放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