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起眉頭一挑,端起碗喝湯,暗中打量鄰桌。
兩名男子均是身穿暗紅色短打,外罩褐色衣袍,領口處繡着一個張牙舞爪的【虎】字。
虎威镖局?
胖些的那個低聲勸道:“姑祖母說了,不為賞銀隻為出氣。但是當家的又不讓咱們參與。”
方才的男子不甘心道:“當家的就是太過仁義,當初被莫同塵退婚時……”
“噓!”
見同伴變了臉色,男子自知說錯話,急忙環視四周。
隻有一個碗比臉大的吃貨正噸噸喝湯,沒有見到什麼江湖中人,這才放下心來。
葉起擋着臉,不由回想起昨日王二說的八卦。
二十年前虎威镖局少東家和莫同塵大婚,結果突然出現一個苗疆少男搶親,莫同塵與少男相攜而去。
虎威镖局顔面盡失,與青城山親沒結成,結了仇。
莫同塵也因此被青城山掌門逐出師門。
葉起正感歎老一輩的愛恨情仇委實驚天動地,鼻間突然傳來一陣異香。
“老闆,要兩份面。”
脆生生的聲音天然帶着笑意,音調卻不像是中原人,有些拗口。
葉起擡頭望去,忍不住瞪大了眼。
苗疆人?他們平日裡極少踏足中原,今日這是怎麼了?
兩個苗疆人,一男一女,看着不過十三四歲。
少女嬌小妩媚,一身銀飾行走間叮當脆響,很是好聽。
少男天真無邪,藏青色衣物繡的花樣和少女的頭冠一緻。
落座後,他們時而言語談笑時而耳鬓厮磨,親密得仿佛天地間隻有兩人。
“傷風敗俗。”
虎威镖局的男子不屑地說了一句。
那對少年沒有說話,依然眉眼含笑把玩着對方的手指。
葉起趕緊放下碗,默默掏出十文錢,腳步不停地離開了面館。
臨走時瞥見,明明是娃娃臉的苗疆少男,純真的雙眸透出一股陰狠。
她腳步更快了。
剛闖蕩江湖時,師傅就曾叮囑,甯得罪魔教教主,也不能得罪苗疆人。
苗疆一帶,蠱毒無形,暗器無雙。
若不是絕頂高手,很容易就會在對戰時中招。
那個男子……自求多福吧。
風雨樓就在漁火渡旁邊的小鎮,若非江湖中人,隻會以為這是一間普通的書坊。
此刻,葉起就站在大太陽底下,看着風雨樓的大門,猶豫着要不要進去。
風雨樓一般會在發布懸賞令後,再販賣關于懸賞對象的消息。
她數了數剩下的錢,正好四十文。
消息十兩銀子起步,上不封頂。有時候離譜到會出現消息價錢比懸賞的賞金還貴的情況。
四十文……葉起默默流淚,估計連一個字都買不到。
正在此時,書坊内有道白色的身影從二樓緩緩走下。
葉起眼睛一亮,立馬找了根柱子躲起來。
“裴公子出手闊綽,此番必定能馬到成功。”
書坊老闆笑眯了眼,态度卻不卑不亢。
裴序淡笑道:“在下還想跟您買一道消息。”
老闆眼中精光閃過,拱手道:“請您說。”
裴序擡手還禮,微笑道:“詢問過這道懸賞的,都有誰?”
他的動作标準又端莊,像是鐘鳴鼎食之家走出來的貴公子。
聲音雖然清冷卻十分客氣,讓人不由想順着他的心意回答。
老闆但笑不語,面前的人溫文爾雅,垂着眼靜立時仿佛是世上最無辜的人。
天下第一美人名不虛傳,但在這張美人皮下藏着的,是對金錢毫不掩飾的欲望,還有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狠辣。
魔教教主和三萬兩黃金放在一起,不管是求名還是求利,勢必會引起各方逐鹿。
入局者要面對的不僅是莫同塵,還有無數的高手。
此番血雨腥風,即使是平日裡常來風雨樓的亡命之徒,這次卻一緻放棄這道懸賞令。
而裴序,隻是像平常那樣,即使聽到一條消息五千兩銀子,也毫不猶豫地買下。
帶着必定會得到三萬兩黃金的笃定。
從他十七歲第一次踏入風雨樓時,老闆就一直好奇。
劍中君子是王府門客,作為徒兒的裴序,自小也算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
為何還會對金錢這般執迷?
“按理說,在下不應該透露這份名單,但是……”
裴序微笑道:“五百兩。”
老闆面露難色,“裴少俠,這不合規……”
裴序漫不經心理着衣袖,輕描淡寫道:“一千兩。”
門外的葉起一直屏息聽着裡邊的人交談,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這家夥明明有錢,卻為了幾百兩跑路,害得自己露宿街頭。
她眼裡噴火,恨得牙根癢癢。
屋内老闆喜笑顔開,彎腰寫下一份名單。
裴序在一旁等候,側耳聽了聽,疑惑道:“書坊可是鬧耗子了?”
怎麼聽到了磨牙聲,而且這動靜……還是隻大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