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萬兩錢莊的大少爺,金不換的朋友多不勝數。
但是讓他覺得越來越有意思的,隻有兩位。
金不換搖着扇子,風姿從容,笑眯眯地欣賞眼前的畫面。
葉起騎在裴序身上,拽着他的衣襟一拳停在了那張俊臉上,裴序橫掌懸在葉起的脖子,兩人鼻子碰着鼻子,死死盯着對方。
全身隻剩嘴還能動。
“小金,先給我解穴!我要活活打死他!”
“别管我,點她死穴!”
秉持着動不了手也要用唾沫噴死對方的原則,互罵聲響徹集市,用詞之毒,罵法之妙,稱得上是‘文采斐然’。
聽得衆人啧啧稱奇,還能這麼罵?
沒等他們想多聽一會好好學學,就被金不換笑着請走。
“這兩位是在下的朋友。”
“還請諸位賣我個面子。”
“年輕人嘛,火氣大。”
金老闆平日裡樂善好施,待人溫和,大家也很給面子的走了。
等到周圍慢慢安靜下來後。僵持着的人終于意識到,自己和死對頭已經面對面半個時辰了。
罵戰停止,雙雙陷入沉默。
葉起白了裴序一眼,高聲喊道:“小金,你還在嗎?”
别是把她忘了!
裴序滿臉嘲諷地看着她,淡淡道:“金不換,戲看完就滾過來解穴。”
金不換慢條斯理的聲音帶着笑意,幽幽歎道:
“此情此景,讓在下想起二位第一次相見那年,實在是懷念。”
葉起和裴序神色一愣,在彼此眼中看清自己的倒影後,更加兇狠地瞪着對方。
七年前就該打死他\她!
……
漁火渡的比武大會,是由武林世家江家舉辦的。
百年前,這場大會隻有江家弟子參與,為在選拔人才。
誰也想不到,一個家族例會如今居然成了全江湖的盛事。
大會參與者,不是功成名就的江湖人士,而是他們的徒兒。
因為高位者不必借此揚名,也難分伯仲;而再高明的武功,若是後繼無人,難免悲涼。
與其炫耀自己,不如炫耀徒兒。
久而久之,比武大會便成了少年人的主場。
劍光閃動,一柄青劍恍如遊蛇,直刺玄衣少年左肩。
少年略一側身,矯健地躲開一擊,又欺身而上,掌中烏刀帶着風劈開青光。
刀光連綿不絕,攻勢猶如狂風卷雲。
使劍人被逼得不斷後退,少年快如疾風,不待對面人反應,那把烏刀便橫在了他的脖頸上。
“嶽師兄,承讓。”
少年雙眸亮若星子,笑得爽朗。
台下瞬間爆發出喝彩聲。
“如此速度,不愧是破風刀法!”
“迅疾淩厲,以快制勝。好一招疾風破浪!”
葉飛白看着奪魁的徒兒,聽着台下對刀法的稱贊,嘴咧到耳朵根了。
她笑眯了眼,偏過頭望着身旁的男子:“星瀾,怎麼不見序兒上場比劃比劃?”
裴星瀾看着葉起的眼神滿是欣賞,微笑搖頭:“後日王妃生辰,點名要看序兒的劍舞,這幾天可不能讓他受傷。”
好友劍畫雙絕,從十九歲便在茂王府做門客,如今已過十二年,卻還這般不得自由。
葉飛白感歎道:“你說說你,非要待在那金打的籠子,像我這樣多好,想去哪去哪,想幹嘛幹嘛。”
裴星瀾斜了她一眼:“離了金籠子,你養我?”
已是而立之年的男子,依然面容俊朗,狐狸眼一斜,端的是顧盼生輝。
可想到此人日食萬錢,對衣食住行的要求講究到令人發指的地步,葉飛白身子一抖,告饒道:
“不敢,不敢。怕是賣了我的忘滄山,都不夠裴大公子一天花銷。”
裴星瀾哼笑一聲。
他看向比武台下,序兒身邊站着金家的小公子。
金家和江家有婚約,可以說是半個東道主。序兒和這位小公子待在一處,必定出不了事。
裴星瀾偏過頭看着身旁的人,葉飛白正沖台下揮手,又跳又蹦,還是這麼無憂無慮,且……幼稚。
裴星瀾輕聲道:“走吧,裴公子今天心情好,請你喝酒。”
葉飛白正跟徒兒打招呼,聞言眼睛一亮,牽着他就往場外走。
“我跟你說,醉仙樓的杏花汾可是佳釀……”
葉起在台上享受着潮水般的歡呼,嘚瑟了好一會兒。正想着要不要再磨叽會,餘光看到一道紫色身影。
她開心地跳下比武台沖過去:“小金!”
剛打完招呼,才注意到他身邊還站着一個人,一個漂亮到讓人不敢大聲說話的人。
少年十三四歲,便已出落得容貌昳麗仿佛仙童,全身罩在灰色外袍中依然難掩如月膚色。
因為年歲還小,鳳眸有些圓潤,帶着霜雪般的明澈和淡淡的疏離。
葉起暗中抽了口氣,擠了擠眼示意金不換介紹一下。
金不換無奈笑道:“這位是裴序,裴星瀾前輩的高徒。”
裴序?莫非就是師傅說過的序兒?
【性情柔和,是個善良謙虛的孩子】
【劍法上十分有天賦】
【卻又不驕不躁,比你沉穩多了】
【你們會很合得來】
葉起早聽師傅說過,所以一直對那位未曾謀面的少年心有好感。
尤其師傅還說兩人一定會合得來。
她性子大咧咧慣了,面對‘合得來’的人,笑哈哈地一把攬過少年的肩膀。
“我是葉起,裴前輩一定和你提起過我!”
葉起想當然的以為,葉飛白總誇贊裴序,那麼裴前輩一定也會誇贊自己的。
她眼睛亮晶晶地,十分期待從喜歡的前輩口中聽到自己的好話。
漂亮的鳳眸中厭惡之色一閃而過,裴序揮掌推開自來熟的人,嗤笑道:“師傅從未跟我說過什麼葉起葉落。”
他說完嫌棄地解開外袍的系帶,随手将袍子扔進了角落的雜物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