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序恍若未聞，可身邊的兩人都停了下來。他煩躁地閉了閉眼，轉身微笑，“不知殿下還有什麼吩咐？”

薛文慕權當他不存在，對着忘憂施了一禮，轉而直勾勾盯着葉起，小心翼翼道：

“小起，我們不能一起吃飯嗎？相逢即是有緣，還能讓吳掌櫃少些麻煩。”

突然被點到的吳掌櫃，做了一輩子生意練就的反應速度在這一刻到達鼎峰。

“哎喲這年紀大了是有些腰酸背痛，若是能一下做齊兩位貴客的飯菜，定能讓在下身心俱安。”

裴序嗤笑一聲，漫不經心道：“原來換的廚子叫吳慎行。”

吳掌櫃活到這把歲數，便是到了東家面前，也是被敬稱一句“吳叔”，如今乍聽大名，渾身一哆嗦，求生本能令大腦瘋狂轉動，終于抓住了事情的關鍵。

葉起正想着吳掌櫃今天屬實不容易，跟薛文慕吃飯便吃飯，聽完裴序的話又疑惑吳慎行是誰？

就聽一聲哀嚎乍然響起。

“葉姑娘！您看要不要……”

葉起吓得一激靈，忽地眼前一黑被人擋住了視線。

裴序輕斥：“嚎什麼。”

他擋住了吳慎行，卻沒擋住見縫就鑽的薛文慕。

薛文慕三步并作兩步，越過裴序和吳掌櫃，眼睛一耷拉，本就虛弱的笑容更加凄苦。

“小起如今……連頓飯也不願意跟我吃了嗎？”

葉起聽不得這種話，抿着唇說：“我沒有……”

“姓葉的。”

裴序回手将她拉到一邊，低聲道：“你忘了莫同塵去找師傅為的什麼？”

【懸賞背後的人不是江湖人】

葉起神色怔愣，若是一起吃飯，有些事就不能當着薛文慕面前談。

“況且忘憂已經等了許久，留給我們的也就一頓飯的時間。這可如何是好？”

他輕輕道，語氣仿佛也很是煩惱。

忘憂意味深長地看着裴序，但笑不語。

葉起當即明白時間寶貴，不能再耽誤下去了。

“抱歉小慕，下次咱們再遇上，我請你吃飯。”

她努力不去看薛文慕濕潤的眼睛。

望着葉起走遠的背影，薛文慕喃喃道：“……我們還有下次嗎？”

杏眼一片哀傷，目光移向她身旁的人，霎時間戾氣橫生。

“十二，十三。”

從天而降兩道黑影吓得吳掌櫃眼睛瞪得滾圓，一聲驚叫還沒喊出來，就被旁邊的侍從請了下去。

“屬下在。”×2

“去給我查查，小起和那條狗是怎麼回事。”

“還有裴星瀾，為何放他出來。”

“屬下領命！”×2

兩道黑影來無影去無蹤。

一陣清風吹過，薛文慕忍不住咳了起來，慘白的臉頓時漲紅，他推開滿臉急色的侍從，低吼道：

“十、咳咳、十一！”

“屬下在。”

“盯好了，仔細他們都說些什麼。”

“是。”

*

樸素到簡陋的房間，沒什麼可瞧的，隻有圓桌上的美味佳肴，令人食指大動。

擺在中央的醬牛肉，深棕色的肉塊切得整齊，醬汁粘稠光亮，隐隐透出一股濃郁的香辛氣息；

旁邊一盤糖醋排骨，晶瑩的糖醋汁将骨肉裹得透亮，每一根都泛着琥珀色的廣澤，酸甜的味道還未入口，便已勾得人口舌生津；

另一側是誘人的紅燒肉，切得方方正正的肉塊肥瘦相間，紅潤油亮，輕輕一顫，肉汁便順着筷尖滑落，泛着濃濃的醬香。

三道葷菜各自霸占一隅，氣場強烈，把桌上的爽口小菜徹底壓了下去。

忘憂坐在桌前，一臉淡然。

裴序坐在桌前，一臉淡然。

葉起坐在桌前，一臉愁緒。

她捅了捅裴序，低聲道：“你知道有高僧在場，怎麼沒來幾道素菜？”

有種當人家面殺生的殘忍，和不給人家吃飯的愧疚。

兩口涼拌菜，能讓大高個的男菩薩吃飽嗎？

“阿彌陀佛。”

葉起望向忘憂，那雙澄澈如琉璃的眼眸，仿佛看透了她心中所想。

“葉施主，貧僧過午不食。且修行之人雖戒殺，卻不避世。見葷腥如見草木，是物随緣而生，随緣而滅。”

葉起聽出來他的意思，不吃，無所謂，你随意。

她松了口氣，可又有些不好意思。

“但當着您的面……要不我端着碗出去吃？”

眼前筷子一閃，腦門頓時一痛，葉起“哎喲”一聲瞪向旁邊的人。

裴序眼底閃過一絲無奈，把筷子往她手裡一塞，道：

“我可不想端碗出去。出家人戒的，是身口意三惡，而非人間煙火。若連世間尋常都避之不見，又何談心性解脫？”

忘憂欣慰道：“正如裴施主所言。”

葉起眼睛微亮，爽朗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