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起還沒反應過來,薛文慕找姓裴的幹嘛?就見裴序面無表情地把門關上了。
她一驚:“哎!小慕不是要……”
“姓葉的,耳朵捂上,就在這待着。”
他表情嚴肅,聲音也冷,葉起看得愣了愣,不解道:
“捂耳朵幹嘛?”
“砰!”“砰!”
薛文慕不說話隻是不停地拍門。
裴序卻無動于衷,雙目沉靜默默看着葉起,好像她不照做他就不開門。
葉起忙捂住耳朵,退到門邊老老實實站着,急道:“你快出去啊,别把吳掌櫃再招來。”
裴序輕嗤一聲,一把将門推開,差點把正準備硬闖的人拍下台階。
薛文慕慌忙退後幾步,站穩後倏地擡起頭,看清出來的人後,杏眼閃過一絲厲色。
裴序背靠房屋,将已經關上的門堵得嚴絲合縫。
他随意地拱了拱手,懶洋洋道:“草民給您請安。”
薛文慕瞳孔微縮。
這人穿着中衣,白袍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頭發披散跟個妖精似的,像是剛從床上下來……
他猛地搖頭,小起那麼傻,絕對不會這麼快。
“殿下沒有話要說?那請恕草民回屋歇息。”
裴序說着就要轉身,薛文慕雙眼微眯,不緊不慢道道:“狗奴才,我發話了嗎你就敢動。”
裴序頓了頓,眼尾挑起一個嘲諷的弧度,他回過身恭敬道:“請殿下息怒。”
薛文慕負手而立,方才的文弱之氣消失無蹤,圓潤無辜的杏眼微微眯起,眼尾的褶皺透着厭惡和久居高位的傲慢。
他淡淡地掃了一圈,整個院子隻有裴序和他,房門緊閉,小起不在。
夜色籠罩下來,錢莊剩下的幾盞燈昏黃幽暗。
風過竹林,引起沙沙的聲音,仿佛可以蓋住一切輕言細語。
薛文慕眼神輕鄙,上下打量着裴序。
這人即使垂首,身姿卻依然高大挺拔,沒有奴才該有的樣子。
再想到自己,站在小起面前隻将将到她的發頂,這人卻能高她半個頭。
薛文慕心裡一陣煩躁,卻突然想到什麼,眼裡流露出惡毒的笑,似是怕吵醒誰,聲音極輕,
“跪。”
“噗通。”
裴序跪得幹脆,連身子都伏在了地上,謙卑至極。
一陣愉悅的笑聲從口中溢出,薛文慕慢慢走上前,擡腳踩住裴序的手。
他控制的力道剛剛好,不會留下任何痕迹。
“你是不是忘了,五年前本宮說過什麼?”
“草民不敢。”
“那就重複一遍。”
“裴公子不覺得自己很惡心嗎?小起不想見你,還是請回吧。”
薛文慕滿意地點頭,輕輕道:“擡起頭。”
他居高臨下看着那張狐媚的臉,眼中閃過嫌惡,繼續道:
“裴公子為什麼惡心,自己還記得嗎?”
裴序面無表情,嘴巴張了張,片刻後,輕聲道:“記得。”
“那就再提醒自己一遍。”
鳳眸微微合上,清風和煦的仲夏之夜,他卻仿佛又看到了那天的鵝毛大雪,徹骨寒冷。
“嫉……妒……”
薛文慕不耐道:“趕緊的,要是敢吵着小起,本宮回去就砍了裴星瀾。”
“因為嫉妒她的自由,因為見不得她快樂,所以欺負她,所以搶她的東西。還想利用她的善良,洗幹淨錢袋去和她交朋友。自己是條狗,看不慣别人當人,天生賤種卑鄙無恥,搖尾乞憐不堪入目,真叫人作嘔。”
裴序語速快,字字清晰,就像兩個時辰前吩咐吳掌櫃。
隻是聲音極輕。
手上的烏靴慢慢移開,他聽到一聲赦免。
“起來吧。”
他緩緩站起身,高大的身影不再挺拔。
“本宮冤枉你了嗎?”
他垂下眼,輕聲說出和五年前一樣的回答:
“沒有。”
似是欣賞夠了他臉上的表情,薛文慕背過身,望着遠處竹影搖動,随口問道:
“小起說你是她的朋友?”
裴序失神地盯着地面,習慣性答道:“草民不敢。”
一聲嗤笑,薛文慕漫不經心道:“朋友就朋友吧,她喜歡交朋友。但你若是敢喜歡她……”
他聲音一凜,倏地轉過身,雙目陰狠:
“本宮便讓影衛閣的人追殺你到天涯海角。”
裴序終于擡起眼,直視着薛文慕,平靜道:
“殿下殺得過來嗎?還是打算讓她一輩子為你守活寡?”
他一雙鳳眸狹長,認真看人時候,自然流露出睥睨之态。
薛文慕怔愣住,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眯起眼睛,一字一頓道:“你喜歡葉起?”
裴序眼眸深處閃過煩躁和迷茫,為何今日都熱衷于這種無聊的事情。
“沒有。”
薛文慕默然不語,目光探究地看着他的臉,直到盯得裴序皺起眉,才緩緩露出一個愉悅的笑。
“沒有最好。”
“有也沒用。”
“因為人不會喜歡狗。”
裴序眼神木然,半響後,看着薛文慕離去的背影,輕聲道:
“是。”
記憶深處,少年得意的聲音同時響起,狠狠震蕩胸腔。
【茂王府的那條狗我見過!是挺漂亮的。】
*
薛文慕走了。
裴序疲憊地打開門,門邊蹲着一個人,腦袋擱在膝上,頭發因為天生微卷,散下來有些毛絨絨地。
他伸出腳尖踢了踢這人的腳,嘲笑道:“缺心眼,蹲着也能睡着?”
沒有罵聲,沒有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