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起左手被裴序抓着，右手又抓着裴序，手動不了就想伸腿，卻發現兩腿之間被他的長腿架着，施展不開。

對面的人鳳眸閃過得意，唇角微勾，看着十分欠揍。

葉起眯着眼睛正想用腦瓜子磕他下巴，就聽一道哀愁的聲音。

“這樣才算朋友的話，在下真是沒朋友了。”

慕容嫣交友甚廣，是江湖上出了名的人緣好。

此話一出葉起動作一僵，才發現兩人距離極近姿勢暧昧。她一擡頭正對上裴序同樣僵硬的臉色，像是被對方燙到，同時慌忙地松開了手。

葉起感覺手腕癢癢地，仿佛裴序方才緊握的溫度還在，她下意識将手背過身，擡頭正要對小嫣解釋一句，兩人是打架打習慣了，餘光便看到忽耶向樹上被捆的瘋男人走去。

葉起神色一凜，忙看向裴序，卻見他微微搖頭。

镖師們雖然知道冤枉了忽耶，但也不放心異族人靠近自己的親友。

道士們一見他們要動家夥，手便搭在劍上随時準備迎擊。

燕南飛和段清風對視一眼，兩人同時擡手制止衆人。

“這是準備解蠱。”

“都安分點。”

所有人霎時間瞪圓了眼睛，對于中原來說苗疆和魔教一樣，神秘又危險。

尤其是蠱這種東西。

很多人雖然曾聽聞各種江湖傳聞，但一輩子也未必有機會見到。

蠱到底是什麼？

為什麼會讓人失去心智？

聽說有的蠱還能讓讨厭的人彼此相愛！究竟什麼東西能有這種魔力？

現在能親眼得見解蠱的過程，大家便不由屏住呼吸。

葉起驚得看向裴序，如果忽耶能解開尼亞給瘋男人下的蠱，是不是也能解開長相守？

裴序看出她心中所想，微微颔首，“稍安勿躁，靜觀其變。”

葉起點點頭，緊緊盯着已經走到瘋男人面前的忽耶。

衆目睽睽之下，隻見那苗疆男子從懷中掏出一個通體鮮紅的巴掌大小瓷瓶，連蓋子都沒打開，就那麼伸到瘋男人鼻子前晃悠了一下。

瘋男人無神的雙眼漸漸恢複清明，像是剛睡醒，一看清忽耶的穿着打扮不由喃喃：“苗疆人？苗疆……”

他似是回想起什麼當即大驚失色，哀求道：

“我再也不嘴賤了！都是我舌頭長好說人，真是對不起！嗚嗚嗚大俠你放過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全家就指着我一人養活，不能天天跳舞的。”

燕南飛眉毛一擰：“老乙他們都死完了，你又沒成婚，哪來的老小？！”

她邊說邊走過去，罵罵咧咧解開他身上的繩子。

小乙看到燕南飛跟見了祖姥姥似的，眼淚鼻涕一把流，一解開束縛馬上跪在她面前訴說着委屈。

雖然看着傻了點，但确實沒有那股詭異的瘋勁了。

衆人：……不是，這就完事了？苗疆人解蠱這麼草率的嗎？！

想象中的金光大肉蟲，五彩斑斓的飛天蟑螂……統統沒有出現。

和衆人的失望不同，葉起樂瘋了，一把抓住裴序就沖忽耶和燕南飛跑去。

如果把那個紅色瓶子拿出來給她和姓裴的聞聞，兩個人就再也不用栓繩了！

燕南飛拍拍小乙的肩，讓他去給擔心了這些天的兄弟姐妹們好好看看。

四人站在樹下，雖然和衆人有點距離，葉起還是擔心人多嘴雜。

若是解不開再将弱點傳得人盡皆知那就不好了，于是湊到燕南飛耳邊低聲說：

“燕前輩，我和姓裴的也中了尼亞的蠱，叫長相守。您看能不能請忽耶幫我們也解開？”

燕南飛一驚，視線掃過兩人手腕間的布條，喃喃：“原來是長相守，我當是小年輕的情趣，一直沒好意思問呢。”

葉起：“……”

裴序：“……”

不愧是慕容嫣的姑祖母！

燕南飛當即認真地和忽耶談論起來。

葉起在一旁等得興奮不已，卻發現身旁的人格外安靜。

她疑惑地轉過頭，裴序垂着眼，目光在兩人之間的布條上停留，似是在想着什麼。

葉起恍然大悟，拍拍裴序的肩膀，開心道：“姓裴的，以後咱倆再也不用栓一塊了！放心吧。”

這話說完，身旁的人還是一動不動，許久沒聽到的嘲諷突然響起：“葉少俠原來如此讨厭在下。”

葉起微微一愣，心裡一緊，急忙解釋道：

“不是的，我怎麼可能讨厭你！我是說、是說……”

她急得抓頭發，突然眼睛一亮，大聲道：“是你！明明是你讨厭别人碰你的。”

控訴的語氣暗藏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裴序怔了怔，便看到她眼神急切，一臉認真。

心裡有塊地方霎時間變得又酸又軟，他抿了抿唇，輕聲道：“不讨厭……”

見他終于臉色正常，可聲音太小，葉起着急地湊近問道：“你嘀咕什麼呢，可别說我壞話啊。”

“我也不讨厭你。”

他聲音極輕，垂着的眼睫微微顫動，像是一隻蝴蝶在葉起的心裡撲閃着翅膀。

她突然不知道說些什麼，光盯着那對蝴蝶，臉上慢慢露出傻笑。

突然，一聲無奈的歎氣插進兩人中間。

“老身這輩子也沒這樣的朋友。”

葉起撓頭，不明白燕前輩突然說她朋友幹嘛。

裴序眼底閃過一絲無奈，看着燕南飛笑眯眯地也不好不敬地反駁。

瞥了一眼身旁發呆的人，他暗自腹诽，都是因為那個尼亞，讓這裡的所有人隻能想到無聊的情情愛愛。

“他說要先給你們把把脈。”

燕南飛招招手，忽耶聽話地走上前，眼神詢問着兩人。

葉起和裴序對視一眼，不約而同伸出手。

忽耶雙手同時把脈，眼睛慢慢閉上，眉心微擰似乎是在感受什麼。

時間慢慢流逝，葉起從開始的激動到冷靜下來，有個一直被忽略的問題突然出現在腦海。

蠱解開了，她和姓裴的還要一起去找莫同塵嗎？

當初就是因為這個蠱，他沒法子才受她威脅，還被逼分她一半賞銀。

若是沒了蠱，她和他還能一起去魔教嗎？

可若是一直中着蠱，做什麼都不方便。

姓裴的天天不聽她勸睡地上，兩個人沐浴也隻能豎着屏風遮擋……

葉起眼前霎時間閃過和裴序相處的各種畫面。

開始一言不合就猛揍對方，無量山第一次抓着他的手發現功力大漲，船上他遞來的橘子，到後來在霧連山舍生去救彼此，山洞裡他做飯她就走哪跟哪，有老家夥移動筋脈又難得地正面練刀劍，百聞樓裡因為蠱隻能放棄千載難逢的機會，遇到小慕又和他徹夜聊到過往和朋友們……

忽耶緩緩睜開眼，葉起有些恍惚，她看着那人眨巴着一對大眼睛，沖燕前輩叽裡咕噜不知道說些什麼。

她下意識去尋裴序的臉，望着他沉靜的雙眼，心中卻越發焦躁。

感受到一股存在感極強的視線，裴序轉頭就見葉起定定地看着自己，不由嗤笑道：“又犯傻了？”

“姓裴的，沒了蠱……我、我們是不是就要分道揚镳了？”

她語氣有些失落，裴序不由微微一愣，馬上又恢複神色，暗歎缺心眼總算想到這個問題了。

他正想嘲笑一番，卻看清那雙丹鳳眼隐隐透着不安，心裡頓時塌下去一塊。

嘲笑暗暗化成一聲無奈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