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是誰?”
一行人始終沒放下過手中的武器,虞戈反問被樹包裹着的、或許可以稱得上“人類”的生物。方才那句夢呓般的話語沉沉浮浮在她的心頭,她心中還有更想知道的事,但現在還不是時機,于是隻能按捺下來。
那根讓人恨得牙癢癢的藤蔓躺在了地上,想到方才挨了它那麼多下,明暗忍不住上前去把它用刀咔咔切成了無數小塊,徹底将其粉身碎骨後才安心。
周圍一瞬被寂靜填滿,她們安靜地等待着。
幾道深淺不一的呼吸聲同時在室内響起,那張臉突然露出了一抹笑,問起了另一個問題,“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新紀元303年,你是人類?”比起一名戰士,此刻的明暗看起來更像是一名研究員,“這些,是由你操控的嗎?”
“大概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就連歎息也是極其細微猶如樹在呼吸,她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身體,“還算人類麼?我也不知道。”
不知為何,分明看不清她視線的落腳點,然而虞戈卻感覺到她确實是在看自己,一種莫名的感應。
許多年前,她确實是一名完完全全的人類,至少在她的記憶中,的确如此。她還擁有一個屬于人類的名字,雖然已經很久沒有被人提起過。她對面前的兩個女孩說,“我叫萬千寒。”
被掠奪後安置在這裡,也已經有五十年之久,在這些時間裡,她的根莖不斷蔓延直到穿透整座大樓,就連空氣中飛過一隻蟲子也能被她察覺。可除了根莖枝葉外,她卻絲毫不能移動。
說起過去,她要用力地回憶很久。
大概是新紀元199年?又或者是201年,總之就是在那個時候發生的事,聯邦議員半數以上票數通過了廢除高級研究所的法案,原隸屬于數字所的研究員們都被拆編到了其他不同的地方研究所。
“你也是研究員?”這個事情明暗也聽家人提起過。
她大概是想搖頭,可就連這個動作也做不到,隻能舉起一根樹枝在身前晃動,“我?不是,我是在研究所長大的孩子。”
起初,所有人都把數字所的解散當作一次普通的告别,研究員們帶着各自的成果離開然後來到了新的工作地點。可是不久以後,越來越多古怪的事情發生。
“她們都或早或晚地死了。”
那時已經有人察覺不對勁,試圖将部分成果轉移并封存,當時還沒成年的萬千寒跟着那些實驗成果一起轉移到另一個位于星系邊緣的星球。可是計劃被發現了,所有數據落入了另一批人的手裡,包括她。
那批人就是讓她變成現在這樣的罪魁禍首麼?虞戈心裡慢慢變得沉重。
“你們知道佛斯特實驗麼?”下一秒,她提起了一個兩人無比熟悉的話題,果然那些猜測都應驗了。
兩人點了點頭,由明暗開口接話,“知道,異種基因改造實驗。”
沙星上無數人死于在了這個失敗的實驗之中,最後變成了一座死氣沉沉的廢墟,也是造成明暗一生痛苦的根源。
果然,能來到這裡的人或多或少都跟那些事情沾些邊,她早不想這樣活了,忍耐這些無邊無際痛苦的動力不就是為了這一刻麼?等到真正的探索者前來,将囚困住她的枷鎖與荊棘劈開,還她死亡的自由。
她有些滿意地笑了,仿佛一下松快了下來,“你們,是研究員的孩子吧?”如果不是為了追逐當年的真相,沒有人會來到這裡。
當年研究員們察覺到了有股不知名勢力正在對她們下死手之後,就迅速制定了撤離計劃,将孩子們和實驗相關的所有資料都進行轉移。可惜計劃執行到一半暴露後被強行攔截了,萬千寒被抓去成為了他們的實驗對象。
這些人不是在嘗試,而是完全将人當作實驗的工具,逮捕來的不僅有人類,還有各種各樣的異種生物。
“讓人體跟異種生物基因達到融合的及格線,首先要換血,強行抽取人體裡50%的血液,再補充以異種的血液輸進血管,你們見過異種的血液麼?”她低着頭,聲音柔和飄渺,“異種的血液天生暴躁攻擊性強,帶有與人體相斥的毒性,一次性輸入過多會造成載體爆管而亡。”
這是有實驗案例作支撐的。
第一名試驗者就在她面前這樣死去,渾身上下的血管幾乎是瞬間被異種的血液撐開爆裂,全身被淋成了血人,臨死前他的眼睛還睜得很大,就連眼球也炸裂開被異種的血液所填滿,空洞的眼眶隔着一層透明的玻璃罩看向萬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