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沒加我。”
淩照青:“那你回學校,讨債。”
鄭見山懵了:“現在?”
咱們不是去上網嗎?
淩照青點頭,随手在街邊掃了輛共享單車:“嗯,我有點事,走了。”
鄭見山在他屁股後頭哭嚎:“淩哥,你又要單獨行動啊?”
淩照青一鐵骨铮铮的漢子:“滾。”
鄭見山不哭了,麻溜地滾回學校了。
鄭見山滾遠了,淩照青盯着手機上的信息,不滿地啧了一聲,揉了好幾下眉心才把心裡的煩躁壓制住。
還有另一邊。
沐斯年成功混了出去,去了理發店。
理發店小哥技術還算不錯,就是過于話痨。
雖然開門時被沐斯年吓了一跳,但上了手之後就是叽裡呱啦地一陣誇,不過最後也沒推薦成功什麼。
本來那小哥也挺失落的,但是見到最後剪出的成果,他呆呆地盯着自己的剪刀,問自己:“難道我練成絕世神剪了?”
沐斯年好心地說:“并沒有,我隻是從非主流變回了正常一點的人,多少錢?”
理發小哥又失落了:“二十。”
沐斯年掏了二十塊錢走人,并且幹脆利落地拒絕了理發小哥加微信的請求。
其實沐斯年臉倒是沒什麼大變化,可能就比30歲時更年輕更顯嫩些,他大哥總說他30歲了還長着一張18歲的臉。
隻不過理發的時候,看着自己那張臉,沐斯年倒想起了剛把淩照青帶回家的時候。
面對那樣的事,沒有人能撐得下去,何況還是那麼驕傲的淩照青。
他割脈,自殘,臉也不上藥,任憑臉部腐爛,那時候蚊蟲飛在淩照青臉的周圍,趕也趕不走。
沐斯年知道那時候的淩照青肯定很恨他,他也知道,淩照青晚上甚至拿着水果刀沖着他的心髒比劃,但最後還是沒有下刀,最後隻是割壞了自己的手腕。
醫院裡,面對着幾乎跟死去沒差别的淩照青,沐斯年平靜地跟他說:“你不要害怕。”
說着,他拿起了刀,沖着自己的臉就要劃下去。
“我陪你。”
如果不是淩照青的及時阻止,沐斯年可能早已毀容了。
回憶如潮水般褪去,沐斯年蹑手蹑腳地推開門,這時候大家都在午休,後面一排有男生甚至打起了輕微的鼾聲。
這個場景着實讓沐斯年有一瞬間的恍惚。
但更多的,是慶幸。
沐斯年回到座位上,他不太能睡得着,而且他發現淩照青也沒回來。
離午休結束也隻有十分鐘了。
沐斯年拿出一個本子,再度整理了一下他的記憶。
這時候。
他想起來了。
淩照青應該在醫院裡。
北城市裡最頂尖的私人醫院裡。傳說進這裡,隻要躺上一天,就能花掉數十萬,而讓富人們如此前仆後繼相繼推崇的原因,就是因為這裡擁有最頂級的醫生和治療團隊。
淩照青插着兜,隔着玻璃窗,看着房間裡不斷運轉着的龐大機器,而機器連接處的盡頭,是一個躺在病床上的蒼白女人。
靠着這樣龐大的機器,女人的生命體征才這樣一直維持着。
看了一會兒,主治醫生帶着護士從裡面出來。
淩照青走了兩步,問主治醫生:“她的情況怎麼樣?”
主治醫生公事公辦,程序化的語氣似乎有些冷漠:“暫時還算穩定,但還是需要手術。”
“德國那邊針對這種病症的手術還在研發中,但進展很驚人,隻要病人能撐過一年,我也敢保證,手術過後,70%的幾率病人将會恢複健康。”
“但是,”主治醫生推了推眼鏡,“這種儀器全中國隻有三台,所以運行起來的花費,還有你母親使用的進口藥物,先不說你的手術費,單是撐過這一年,醫藥費也是個無底洞。醫院減免的部分有限,社會募捐不說錢數,流程也很慢。”
旁邊的年輕護士一邊聽,一邊看着淩照青,心裡既是同情也是不忍。
淩照青的手指輕輕動了動:“我會有辦法的。”
主治醫生點點頭,似乎盡完了該盡的義務,帶着護士轉身就要走,不過一會兒後,主治醫生又單獨一個人回來。
淩照青一直緊繃着的臉還沒有緩解:“醫生?”
主治醫生是個看不出年齡的俊朗男性,臉上表情嚴肅,幾乎是不苟言笑:“對于你母親的事我很遺憾,作為你的主治醫生,我的權限最多隻能幫你延長七天,其餘的我也沒有辦法,如果真到了那時候,學會放棄也是一種方案。”
淩照青本來面無表情,聽到這話瞬間冷下臉來:“您這話什麼意思?”
主治醫生說:“雖然是老生常談的說法,但你母親一定不會希望你因為她而毀掉一生。”
主治醫生顯然見過太多因為錢走上歧路的人,尤其是淩照青這樣歲數,重視親情,骨子裡又是桀骜不馴,做事不顧後果的人。
主治醫生自己也有個跟淩照青差不多的侄兒,所以多說了兩句。
“不要因為錢做犯法的事。”
這番話下來,淩照青其實湧起的第一種感覺是暴怒,以及站着說話不腰疼的責怪,憤怒。
這個年紀,本就誰的話都聽不進去。
但下一秒,他硬生生地壓下了所有的情緒,朝着醫生鞠了一躬。
“謝謝醫生。”他一字一頓,似乎使了很大的勁。
“我會湊夠錢的。”
少年瘦削的脊骨明明彎着,卻仿佛是折不斷壓不折的風骨。
而醫生所看到的,則是壓在那脊骨上的大山。
醫生重重地歎了口氣。
這樣的天文數字,一個還在上學的年輕人,不可能湊得夠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