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聞言,倒退一步,他突然想起了那天夜裡和陸雲亭想起他的母親的事。
裴昭說陸雲亭的母親是一個丫鬟,他就激烈反駁,提起他的父親,他眼裡滿是恨意,對父親的恨意……
他耳邊突然回響起陸雲亭的話:“我母親才不是什麼丫鬟,她是……大家閨秀,知書達理,聰慧美麗,可惜命不好,遇到了我爹,害了她一輩子!”
陸雲亭的母親不是丫鬟,陸雲亭對父親的恨……看來陸雲天沒有說謊。
陸雲亭的親生母親就是他父親的妹妹。
怪不得……怪不得他會變成一個魔頭,怪不得他要報複陸雲天,怪不得他與整個江湖為敵。
裴昭明白了陸雲亭的身世,突然就理解陸雲亭了。
陸放天犯了錯,陸雲亭的出生更是一個錯。
陸放天不喜歡陸雲亭,陸雲亭也厭惡陸放天。
他的身世,他的成長環境,造就了他扭曲的性格,讓他變成了一個怪物,一面是溫柔内斂的世家公子,一面是兇狠殘暴的魔教教主。
陸雲亭小小年紀失去生母,面對如此不堪的身世,一個魔鬼般的父親,一個刻薄惡毒的主母,在陸家備受欺辱,不知經曆多少心酸,才長大成人。
任何一個人面對陸雲亭這樣的身世和成長環境,恐怕都難以釋懷,難保不生出仇恨。
他明白了,他什麼都明白了。
他理解陸雲亭,但他不能接受陸雲亭帶領魔教霍亂江湖,濫殺無辜的行徑。
裴昭不再理會陸雲天,離開了大牢。
他一出來,就被張勤等人攔住,急匆匆将他帶回房間,憂心道:“殿下,八皇子暴斃,死因不明,定北侯和兵部尚書聯合外敵,意圖造反,已經有一支軍隊從青州打過來了。現在朝廷動蕩不安,形式十分急迫,晚了一步,這江山就要易主了,還請殿下速速回京主持大局!”
裴昭道:“張相,我已經明确說過了,我不會回去,更不會做什麼皇帝,你還是另擇賢明吧。”
張勤眼裡有淚光,懇切道:“殿下要是執意如此,這大熙江山便保不住了,如此一來,微臣有負先帝重托,成了大熙第一罪人,無顔去見先帝。既是如此,微臣何必苟活于世,還是死了幹淨!”
張勤說罷,一頭撞向撞牆。
“張相——”
裴昭一驚,用身子擋住了張勤的頭。
他卻老淚縱橫:“殿下不必攔着微臣,還是讓微臣以死謝罪吧。”
翰林學士冉傑道:“陛下要是不願回京繼位,那老臣也不活了,今日就随張相一頭撞去吧。”
冉傑說着就去撞牆,裴昭大驚,一手攔着張勤,一手扯着冉傑:“不要做傻事。”
誰知這些人實在固執,見張勤和冉傑開了個好頭,其他幾個大臣也紛紛效仿起來,全都要去撞牆。
這是在逼他,不,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衆位大臣以死相逼,裴昭太陽穴突突跳,頭疼萬分,他實在不願做什麼狗皇帝。
可如今幾個大活人的性命就在他一念之間,他不能不顧他們的死活,隻好采用緩兵之計。
“行了,你們莫要沖動,我答應你們,我答應你們還不行嗎?”
張勤十分欣慰道:“有殿下這句話,微臣就放心了。”
冉傑道:“老臣相信殿下金口玉言,一定不會讓我們失望。”
振威将軍桑大虎道:“既然殿下已經下定決心了,那我們就盡快啟辰回京吧。”
衆人的目光緊逼裴昭,他無可躲避,又想到師姐還在魔教手裡,憂心道:“我也想盡快啟程,可是師姐還在魔教,如果我就這麼一走了之,那師姐該怎麼辦?”
師伯道:“玉瑤的事就交給我吧,昭兒你隻管随諸位大人回京。”
裴昭搖頭:“不行,一日不見到師姐,我就一日不走。我一定要救出師姐,見她平安無事,才能回京。”
師伯還要再說什麼,張勤一看裴昭那倔強模樣,就知道他是不撞南頭不回頭。
他們好不容易才勸得裴昭回心轉意,可不能前功盡棄,首要之急還是先安撫裴昭,救出宣玉瑤,再啟程回京。
張勤忙道:“殿下所言甚是。眼下玉瑤姑娘身陷困境,十分危險,殿下自然不能棄之不顧。以微臣隻見,殿下不如與武林盟合作,滅了魔教,救出玉瑤姑娘,跟我們回京。不知殿下以為如何?”
張勤的提議倒是順應了裴昭的緩兵之計,他當即點好:“好,就這麼定了。”
冉傑道:“不知殿下準備何時進攻魔教?”
裴昭道:“待我和武林盟商讨之後,再做決定。”
張勤猜得到裴昭的心思,不過他也不怕裴昭拖延時間,隻是警示道:“殿下一定要抓緊時間,玉瑤姑娘如今生死未蔔,隻怕晚了一步,便會錯失救人的良機。”
裴昭一想到蕭情的做派,就對宣玉瑤的處境十分擔憂。
他贊同張勤的話,堅定道:“張相說的我明白,我一定會盡快救出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