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燈光下,林賽猛地睜開眼。
胸腔像被巨石壓着,呼吸一時半刻接不上。她下意識去摸身側,指尖卻觸到粗織布的質感——這不是安東尼奧的車廂。
耳邊,是輕微的機械運作聲和偶爾傳來的遠處廣播音,單調而空洞。她愣了幾秒,才慢慢坐起身。
一扇不大的舷窗外,流動着沉默的宇宙黑影。偶有深淵裡溢出的零星微光劃過。
空氣幹淨帶着消毒水般無機的味道。
她下意識地感知身體:有幾處明顯的撞擊傷,被人草率地處理過了,至少止了血,沒有感染迹象。可精神力像被刀子劃開過,難以收攏。
身上的衣服已經換過了,是一套淺灰色的單衣,幹淨、柔軟,但沒有任何标志。光屏也被人換了,老的那個早已不見。現在口袋裡是一塊嶄新的小型終端。黑肩鸢精神體靜靜趴在她腿上,羽翼支棱,沾着點血迹。
旁邊,堆着她親手打包的入學行李。沒錯,是她親手整理好的——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折疊方式,連每個袋口的小挂飾都一絲不差。
怎麼可能?她明明還在C星,在賽默飛世爾家族的地盤,剛剛發生了車禍,安東尼奧生死未蔔。兇手,是凱撒。
安東尼奧呢?還活着嗎?
凱撒呢?
為什麼自己還活着?
是誰救了她?
父母呢?艾米麗、李安德呢?他們是否還安全?是否也像她一樣,被人安排到了未知之地?
林賽顫抖着打開了光屏:今天是7月23日,距離報到還剩7天。通訊錄是空的,訊号卡歸屬地是A星,任何一個熟悉的号碼都打不通。收件箱一片空白,隻有草稿箱裡,靜靜躺着一封草稿。
【你可以順利入學阿塔納修斯了。不要聯系C星的任何人,尤其是賽默飛世爾家族的人。你的父母很安全,你隻需要安靜等待時機成熟,他們會主動聯系你。】
沒有署名。
“小哥,”她壓住嗓音,轉向鄰座的乘客,“這裡……是哪?”
男生聽見她的聲音,他摘下耳機,笑着回答:“星際班船啊。”
“這就是星船嗎?這是星際航班嗎?這個航班是去哪的?”
他有着一雙深灰色的眼睛,脾氣看上去頗好,耐心地說:“這是去往A星聖所衛星城的班次。小姐,我上船後,看你已經連續睡了十個小時了。我猜你應該是在始發站就上了船,始發站是C星哦。看起來你是C星人?”
卡勒布同情地看着她,像在看一個大腦受損的小白癡。
林賽喉頭發緊:“我是C星的人。”
“你好,我叫卡勒布·諾克,來自γ星。請問你怎麼稱呼?”
“林賽·埃爾文。”
“你應該也是去阿塔納修斯形上大學報到的吧?我也是哨兵,我是醫學院的。”
“嗯,我也是醫學院的。”
“好巧哦。我呢,其實從小就很想學醫,爸媽還反對來着,但是攔不住我,哈哈。”
她勉強回了個笑容。
精神力像破碎的絲線在體内飄蕩,失去了以往的繃緊感,頭痛欲裂。她打開光屏,機械地劃動,看到了最新的新聞。——C星賽默飛世爾家族連遭重創。家族成員發生嚴重車禍。另有成員卷入謀殺案,警方已逮捕嫌疑人,遇害者經确認為特殊(哨兵及向導基因攜帶者)人群。
安東尼奧……死了?
突然又是一陣劇烈頭痛,或許是車禍腦震蕩的後遺症吧。她盡可能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些。卡勒布卻不時偷偷打量她,似乎察覺到了她的不安,但又不好貿然打擾。
他最後還是忍不住了,試探道:“林賽?”
林賽擡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