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故發生2周後，安東尼奧醒來。他睜開眼睛時，病房裡靜悄悄的，四周的環境顯得冷清。他記得，自己那天出了車禍，在模糊的意識中，凱撒攻擊了自己。

他的第一反應是用光屏詢問助理，掌握昏迷這段時間裡外界的動向。

家庭已經亂成一鍋粥了。凱撒被逮捕了，父親被調查了。雖然新聞上沒有報道埃徳蒙被星際警方調查的事情，但家族内部都知道，那個活爹最近變得罕見的焦頭爛額。

相比之下，自己死裡逃生，躺在重症監護室裡，真的算不上什麼大事。

他聽護工說，他在外科ICU呆了7天，随後轉入内科ICU，現在在家族和賽默飛世爾私立醫院的向導ICU貴賓病房。

他側過頭問護工：“誰來探望過我嗎？”

護工謹慎地斟酌詞句：“目前來看的話……隻有您的母親。她沒有行程安排的時候，一直陪伴着您。不過，您哥哥奧斯卡閣下今天會來。”

哦，果然……隻有她會來看自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也好，其他人都别來，他也嫌那些人的虛僞會惡心到他，影響精神力的恢複速度。

病房内的環境顯得奢華，大理石的地闆光滑如鏡，窗簾采用的是最上乘的天鵝絨材質，窗外的陽光透過玻璃灑進來，照在床單上，隐約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線。然而，盡管環境如此優越，整個病房卻沒有一絲生氣。沒有親人的陪伴，也沒有溫馨的裝飾。牆面上挂着的是幾幅抽象的現代藝術畫作，每一幅看似複雜卻又讓人感到空洞。

不久後，安東尼奧的哥哥，奧斯卡，走了進來。他穿着一套整齊的西裝，依然顯得十分冷靜。看到安東尼奧清醒過來，奧斯卡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表情，但很快便被冷漠的面具掩蓋了。他帶來了昂貴的慰問品，親自提過來的，沒帶助理，乍一看确實很有誠意。

安東尼奧的目光落在那盒子上，又看了一眼奧斯卡。他真的越來越像人工智能了，除了人工智能的眼下不會有濃重的黑眼圈，兩頰不會設計得如此凹陷，不會因為過勞看上去病恹恹的。

“你知道，這并不是我喜歡的東西，”安東尼奧看着禮盒，低聲說道，“但至少謝謝你。”

“你終于醒了。”他語氣平淡，“看起來你受傷不輕。上次見到你還是在畢業典禮上，現在怎麼就變成這副模樣了。”奧斯卡的語氣有些無奈，“别跟我說你也去飙車了？”

安東尼奧本能地想要反駁，但話還未出口，哥哥的下一句話就又讓他狠狠堵住了嘴。

“那天為什麼單獨和林賽·埃爾文在一起？你不覺得有點不合适嗎？不要以為自己能夠匹配很多人，就已經足夠成為領袖了。”奧斯卡步伐輕盈地繞到床邊，俯身低頭看着安東尼奧。

“不要控制欲泛濫，多管閑事。” 奧斯卡的聲音低沉且平靜，然而卻帶着一種近乎命令的語氣，“你怎麼能夠随便邀請一個哨兵坐副駕駛？”

安東尼奧深吸了一口氣，盡量壓抑住心中的怒火：“這是重點嗎？現在是責備我的時候嗎？收起你那套裝模作樣的哥哥樣子，奧斯卡！我差點死了，因為凱撒！你為什麼不去找他，反而來怪我？”

然而，奧斯卡聽到凱撒的名字，隻是挑了挑眉。那種沉默，已經足夠說明一切。安東尼奧的心中湧上一股憤怒，他微微側過頭，低聲問道：“你就這麼不想提他嗎？是他撞得我，還給了我一刀，我一清二楚。你們為什麼甯可包庇這個瘋子，也不肯站在我這邊？”

奧斯卡的表情沒有變化，他看似不以為意，但語氣卻突然變得更為冷淡：“我說過了，不要做無謂的猜測。凱撒和你無關。”

“可是，”安東尼奧的聲音帶着一絲顫抖，“那些信息素的味道，明明是凱撒的！隻有他的信息素才這麼臭。當我傻嗎，這都看不出來？你們都瞞着我，為什麼不敢站在我這邊？為什麼不站出來保護我？”

他情緒激動，牽動了傷口，胸口和腹部的痛楚，不禁讓他回想起了那場緻命的車禍。

奧斯卡淡淡地看着弟弟，語氣卻有些不耐煩：“你已經受傷了，安東尼奧，不要再把這些無謂的東西帶進來。現在你需要做的，是恢複，其他的都可以等。”

他頓了頓，目光稍微柔和了些：“我理解你很困惑，但你不能拿自己的猜測去試圖揭穿事情的真相。”

“真相？”安東尼奧氣笑了，“真相在你眼裡就是這個樣子嗎？你知道凱撒做了什麼，卻從不提他一句，為什麼？你們都知道，但你們甯可讓我承受這一切，也不肯給我任何真實的答案。”

“凱撒已經承受了應有的懲罰！他已經被送到A星去拘禁。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了代價。連父親都因為這次事件被調查了。并不是隻有你一個人承受了一切！”

“他是因為攻擊了别人才坐牢的！他謀殺了一個哨兵，但跟我有什麼關系？你們少拿這些幌子騙我了。誰來為我挨的這一刀負責？”

奧斯卡沒有再回應，隻是轉身朝門口走去。“你休息吧，安東尼奧。我們以後再聊。”他的語氣輕描淡寫，仿佛結論已無法修改。

安東尼奧看着哥哥的背影漸行漸遠，心中那股無處發洩的情緒愈發強烈。他感到自己像是被所有人遺棄了。

大家都是先贊美他，然後再讓他做額外的事，承受額外的壓力，忽視他的心情。甚至連哥哥也開始選擇忽視他。大家都是騙子。

他閉上了眼睛，深深歎了口氣。

下午，安東尼奧迎來了意想不到的來客。

梅爾夫人回來了。她常駐A星，很少回C星探望家人。即使在述職完畢之後，她通常也是匆匆離去，不會留下來參加一次家庭聚餐，更别提會陪伴在家人身邊。今天，她的到來有些反常。

安東尼奧透過半閉的眼簾，看見梅爾的身影站在病房門口。她走近了，歲月并未在她的容顔上留下太多痕迹，唯一能看見的，是她眼底那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她走到安東尼奧床邊，伸手撫了撫他的頭發：“你媽媽守了三天三夜，太累了，回去休息了。明天她會回來。”

安東尼奧心中有一種無端的惶恐。自從車禍後，他總覺得家裡的一切發生了變化。梅爾平日裡總是把工作放在第一位的她，這次卻不知為何，出現在他的病床前。

“梅爾阿姨，我感覺，我們家有些事情真的很不對勁。”安東尼奧難得地在别人面前展現出了不安，“家裡的氣氛變得越來越奇怪，有些事情發生了，卻沒人告訴我。”

梅爾看着安東尼奧，眼神變得複雜，仿佛回到了那些久遠的時光。她曾經和大姐塞拉菲娜、二姐伊莎貝拉一起度過了許多年，那時的她們與家族的關系也充滿了矛盾與錯綜複雜的情感。後來，塞拉菲娜隕落了，伊莎貝拉自從和埃德蒙結婚，生下奧斯卡和安東尼奧，再也沒有離開過賽默飛世爾家族的地界。她則是自願永久駐紮在A星作為家族理事，并且成為工作狂，大事小事親力親為，至今未婚未育。

得了，這孩子的腦子終于也壞掉了。梅爾心裡默默想着。

她沒有正面回答安東尼奧，而是輕輕走到窗邊，拉開了窗簾。陽光灑進了病房，照在她那白金色的發絲上。

安東尼奧的目光緊緊跟随着梅爾，他心中的疑慮愈加深重。“梅爾阿姨，”他低聲說道，“我真的想知道發生了什麼，我想去A星。凱撒被關在那裡了，而且他身上背的案子也是在那裡發生的。”

“你是想放棄自己的直博課程和大好前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