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讓教授給我開網課，放心吧，跟得上。”安東尼奧語氣堅決。

梅爾望着安東尼奧，沉默片刻。她知道，這一切，也許正是時候。

“好吧，”她終于點了點頭，透出一絲無奈，“但是你得明白，A星的治安可不咋地。”

“我不在乎。凱撒的事，我必須搞清楚。”

梅爾歎了口氣：“你從小就不懂得放過自己，但既然你決定了，我也不會阻止你。”

出院後，安東尼奧就開始打點去A星長期訪學的安排。埃德蒙最近不在家，其他家族成員更拿他沒轍。從小，安東尼奧下決心要做的事情，一周内就要實現。

讓管家收拾行李、處理免簽流程的同時，他悄悄出了趟遠門。他知道家族不會理解，尤其是父親，或許連自己也無法解釋清楚為什麼要這麼做。他也不能詢問家族裡的任何人，因為不能讓他們知情。

他下了高架，停好車，站在通往林賽家的小路上，摘下墨鏡。

一個月了，林賽好像蒸發了一般，沒有人提起她。見她的最後一眼，她還癱倒在飛散的車體碎片和塌陷的副駕駛座裡，安全氣囊無力地垂着。

忽然，兩個人影出現在了前方——哦，是與他同年級的一對同學，艾米麗和李安德。貌似是她的朋友。

安東尼奧想躲也來不及了，穿制服的白金色頭發高大青年，實在是很顯眼。艾米麗最先發現了他，臉上帶着一種莫名其妙的表情，轉過去跟李安德竊竊私語。

“你們在找她？”安東尼奧問。

李安德點了點頭，眉頭緊鎖：“我們剛度假結束就回來想找她，聽說她被你們……額……某些事情卡了去A星的手續，就想着來看看她，順便想想解決辦法。結果……她好像已經走了。行李都不見了。”

“走了？”安東尼奧怔了一下，“她去哪了？”

“我們不知道。”艾米麗看上去快哭了，“我們聯系不上她，她爸媽也不知道，看上去受到了嚴重的驚吓。李安德……你說，往好裡想，她會不會是去A星報到了？”

安東尼奧立刻插嘴：“不可能，她沒拿到證明書。”

說完，他就遭受了對面兩人責備的視線。

他們貌似又用眼神交換了一些猜測，李安德看了看安東尼奧，透露出明顯的敵意，又将目光轉回了林賽家的門口。

“真不是你們家搞得鬼？”艾米麗打破了沉默，直接看向安東尼奧。就算賽默飛世爾家再不好惹，她也要為林賽讨一次公道。

安東尼奧停頓了一下：“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

李安德問：“既然她不見了，那你打算怎麼辦？怎麼說也是你間接造成的後果，不負責嗎？”

“我不管她去哪了。”安東尼奧冷冷地答道，心裡卻泛起一股莫名的怒火和困惑。她為什麼要拒絕他的提議？為什麼不願接受他的幫助？她明明可以留在C星，不用面對A星的未知，遭受家族的反感和更嚴密的監視，為什麼偏要離開？

更讓他煩躁的是，現在根本無法确認她的安全。而他是個實打實的悲觀主義者。

她真以為能這樣逃開所有的問題嗎？家族的人會追她到天涯海角。

“我也走了。”他突然說道，聲音低沉，“她要走就讓她走吧。”

一個月後，安東尼奧站在A星聖所衛星城附近那條髒兮兮的小吃街，身邊圍滿了戰戰兢兢的警方出勤隊。都是些沒用的普通人，幫不了他。

他似乎是很疲憊了，又前所未有的煩躁，他叉了會兒腰，翻了幾下《聖所衛星城大學城小吃街鬧事謀殺案》報告，環顧四周。

這條小吃街又窄又亂，地面油膩，混雜着烤肉、醬料和黴味。招牌大多破舊不堪，零零散散挂着幾串光管，閃爍着不穩定的白光。街道兩邊擠滿了小攤販和倉皇避讓的路人，所有人都遠遠地盯着他——那個有着白金色頭發和綠色眼睛的異鄉人，在他們眼裡無異于危險的征兆。小攤販偷偷收拾攤子，行人下意識避開他的目光，空氣裡充滿了緊張與戒備。

從梅爾當時描述的海腥味來看，很明顯，留在現場的是凱撒的信息素。

但凡事都要講究多重驗證，誤導因素随處可見。尤其是在這種關乎多人利益的事情上，他需要更多的證據。

他曾多次提交申請要求探視關押中的凱撒，但每一次都被官方以各種理由婉拒。探視申請像是石沉大海，毫無回應；下一步，應該是去找受害者家屬詢問更多的信息，從潛在動機入手。但受害人家屬，也就是那位女向導，說最近沒有心情見他。調查也因此陷入了瓶頸。

這個陌生的城市，空氣中的花粉和不适宜的氣候讓他有些郁悶，周圍的環境和人群也讓他感到自己格格不入。不同的屬性混雜在一起，讓他有些不安。哨兵、向導、普通人——這些标簽在C星的社會結構中似乎并不存在。每個人都混居在一起，按理說，社會應該根據不同的屬性來劃分生活區，但這裡卻不是如此。無論身份如何，生活區就是生活區。安東尼奧感到一陣壓迫感襲來，似乎自己的存在感被削弱了，仿佛在這座城市中，他并不是那麼重要。

梅爾早已習慣了這種環境，她經常走在前面，和周圍的普通人、哨兵、向導交談，似乎一切都如她所期望的那樣和諧。安東尼奧知道梅爾是真的喜歡這裡的工作。

他從口袋裡掏出了那支薄荷味的電子煙。薄荷的清涼本身帶來一絲鎮靜作用，裡面含有的最新産品對向導精神場有着不小的調節作用，雖然這并非尼古丁的替代品。安東尼奧點燃它，煙霧彌漫在空中，雖然感覺稍微舒緩了一些，但依舊無法掩蓋他心中的不安。

望着周圍的建築與人群，思緒再度回到了林賽。她的突然消失始終萦繞在他的腦海裡。

不過，要驗證也很簡單，隻需要查詢阿塔納修斯今年的新生報到名單。梅爾夫人是A星的家族常駐代理人，如果家族要派人監視林賽，無疑，梅爾一定知情。

但他能否獲得梅爾夫人的同意？不能。有什麼辦法越過家族之手去查？沒有。

他沒底氣問，也沒方法暗度陳倉。他相信他的私人助理隻需要一天就能幫他确認林賽是否在阿塔納修斯，但是助理百分百轉頭就會告訴梅爾或者埃德蒙。

安東尼奧意識到，離開家族，他什麼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