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服!”
阿嬌的聲音都在抖,隻覺得喉間泛起一點腥味來。
楚服沒吭聲,隻是低下頭,下巴正好碰在她後腦上,帶着安撫意味地輕輕蹭了一下。
而後她手揚起來,在馬上狠拍了一掌,低頭呵斥了一句什麼。
馬兒居然很快安靜下來,又開始乖順地踱步。
阿嬌的腦子像是一鍋煮開了的豬食漿糊,七葷八素地冒着泡泡。
她臉色原本被吓得慘白,停下來以後,血倒灌到腦子裡,憋得通紅。
氣兒還沒喘勻,就感覺身後那個熱乎乎軟塌塌的抱枕抽身而去,又回到了馬下面站着,話語不容置喙:“小姐先下馬吧。”
說完,又擡手去扶她。
她哆哆嗦嗦擡起手,被人半扶半抱地放到了地上,外袍的腰帶又被緊了一下,總算喘勻了氣。
一擡頭,劉榮又湊到了她眼前。
“怎麼樣,吓着沒。”
原本是一句平常的問話,阿嬌居然被激起了一點不大不小的鬥志,壓着顫抖的喉嚨,回複得體又客氣:“多謝太子殿下關心不至于吓着,倒是很新奇。”
劉榮原以為王夫人和劉徹這下拍馬屁沒拍對地方,嬉皮笑臉等着阿嬌惱怒呢。
現在看來,她居然還挺滿意?
“阿嬌若是喜歡,我那兒還有幾匹漂亮的馬,你得空去我府上随便挑。”
還沒等她編出來一個推拒的理由,太子帶着的一條獵狗忽然汪汪叫着沖了上來,對着阿嬌狂吠。
剛剛的馬似乎的确沒吓到她,但這條瘋狗确實吓到了錦衣玉食的小姐。
阿嬌“啊呀”一聲,倒到了匆匆趕來的劉嫖身上,像是沒骨頭似的軟了。
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她擡起眼皮,對着楚服挑了下眉毛。
楚服立馬揚起了剛剛的馬鞭,對着那狗呵斥起來。
“方才就是這狗對着馬兒挑釁,才吓到了那馬,引起失控,險些傷了小姐。太子殿下還是離這狗遠一些,免得着瘋狗不長眼傷了人,可就是我們長公主府的不是了,不如趁早了結了他!”
她那點油嘴滑舌也算是找到了用武之地,處決一個瘋狗的功夫,居然也能演出一場戲來,對着那狗就是指桑罵槐。
劉榮聽了,面上都有點挂不住笑。
好端端的一頓放,怎麼成了這麼一副景象?
都怪劉徹非要今天來送什麼禮物!
搶了他的風頭和關注還不夠嗎。
而他隻是想讓那條狗吓一吓劉徹送來的馬,吓一吓這弱不禁風的小丫頭片子……讓她厭惡劉徹那些禮物而已。
可是顯然這點小心思也落了空,他便沒了招數。
自覺将成九五之尊的少年拉不下臉來,去做讨好的事情。
這一幕到了剛剛知道“我手下的人會和小動物說話”的阿嬌眼裡,反倒成了楚服像隻大狗似的,和那狗吵起來了,居然覺得有趣。
總之楚服罵了半晌,把那狗拖到了後院,又重新賠給了太子殿下一隻軟萌可愛的小奶狗,讓他帶回去養。
原本心懷不軌的劉榮牽着獵狗過來,抱着半大的奶狗回去。
*
回了正廳,兩人相對無言,劉榮隻能把那奶狗放在桌上大眼瞪小眼,心不在焉。
劉嫖倒很是高興,嘴裡扯些家長裡短的閑話糊弄着,話題又繞回了阿嬌那兩位不争氣的哥哥身上。
她随口提起來:“你哥哥昨兒來我房裡用晚飯的時候,還撒嬌說看上了你身邊的那個丫頭,想要納了做通房,帶回家去。隻是那丫頭不願意,居然跑了。”
“還有這事?”
阿嬌正把玩着王夫人送來的其他禮物盒子們,順嘴應和一句,才咂摸出不對來,低聲道:“我那兒近日可沒有什麼美貌的新丫頭,哥哥也沒向我讨過。他還未娶妻,房裡放這麼多美人,也不怕有人閑言碎語。往後誰家的小姐願意嫁給他。”
“自古以來,公子王孫,誰不風流?哪怕是聖上都愛美人,更何況你哥哥,”劉嫖不以為意,“怎麼,舍不得那丫頭?”
皇上喜歡美人,更喜歡這些屍位素餐的王侯們喜歡美人。
阿嬌瞥了一眼這“斑點狗美女”,臉上忽而露出一抹笑來,轉過頭正對上劉榮的視線。
“娘親說的對,男兒愛風流乃天經地義。隻是哥哥的主意,不該打到我的頭上來,讨我的東西。若是喜歡,外頭那麼些人随他挑去,難不成還能虧待了他的?”
她說話間,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溫酒,喝下去的動作可真是有些許豪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