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一月明白，何瑞斯的境況大概不像他嘴上說的那樣輕松，他們兩邊都還提防着彼此呢。與沒有選擇的何瑞斯不同，關一月可以選擇不參與到這件事當中來，因此她必須抛出更多信息讓何瑞斯相信她的抉擇。不過，在那之前，他們大可以談談條件。

“我也不跟你浪費時間。”關一月語氣平淡，“我确實能做成這件事，這是準話，以證明我值得這個報酬……我想要事成之後，得到你現在的位置。”

何瑞斯有些意外地看向她，意外于她的大膽，又感到這似乎是意料之中，關一月終于也到了獲取更高層次快樂的時候了。她當然不隻是跟何瑞斯要一個位置，而是在要求何瑞斯維持當下兩方對峙的局面。

“先不說你坐不坐得穩這個位置吧，你為什麼覺得我會答應這個要求？”

“當然是因為你跟以利沙不一樣。”

關一月發現何瑞斯的神色閃過一絲不快，他大概以為這是一句恭維話吧，如果關一月想用誇耀何瑞斯的道德水準來達成目的，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你是由以前聚居城的老家夥扶持上位的，那些家夥确實更有人情味，畢竟聚居城一開始是為了讓所有人更好地生存，但有話語權的人一多，需要處理的關系網想必也複雜了，你覺得束手束腳嗎？看着以利沙為所欲為，你有沒有一刻覺得羨慕？”

何瑞斯的目光閃爍了一瞬，他幾乎是立刻警告道：

“這話說過頭了。”

安全屋内陷入安靜，關一月無所謂地閉着嘴，何瑞斯也不說話。半晌，何瑞斯才又開口。

“我不想成為以利沙。”他強調了這點。

“我有自己的辦法解決這個問題。”他又暗示，“以利沙确實很強，但再明亮的恒星，也有落下的一天，他行事的弊端很明顯。”

何瑞斯盯着關一月，好像在說她就是那個“弊端”。關一月維持着始終的平靜，簡直明擺着問：在流放星說這個？

最終，何瑞斯站起身。

“我們下次再談吧。”

“下次就得從聚居城内出發了，風險太大，我不一定能赴約。”關一月說，“我想，對你們這些人來說，在這顆星球上過日子，最可怕的大概不是物資被搶，而是日複一日地看不到希望吧，等兩邊成功整合，想繼續往上走，就隻能去成為你，或者成為以利沙了。”

何瑞斯深深注視着她，接着走到安全屋的門邊開門，随着門軸轉動然後關閉的聲響，關一月的手指狠狠抓了一下椅子扶手。

“該死……”

她心中默念着這個詞，低頭去看自己的手。早在幹掉阿倫回來的那天，她就發現她的指甲有些長長了，但最近事情太多太急，她一直沒能去剪。

心裡想着這些有的沒的，關一月又坐了一會，思考着這件事還能有什麼轉圜餘地，最終她起身走向門口。

何瑞斯和一個手下還在門外，看到關一月出來，兩人轉過臉來看她。

“我得回去了。”關一月說，“不管怎麼說，我支持做成這件事，報酬就按你覺得他值多少來吧。”

她就這麼直接當着第三人說了出來，指的正是“刀疤之死”，想必何瑞斯明白她的意思。

而一切隻因為這件事已經在進行過程中了，早在半個月前，關一月最後一次制藥的時候，她就給了以利沙有問題的針劑，以利沙的力量強化被消解得雖然緩慢，卻一直在持續。

以利沙确實有足夠的防範措施，他有這星球上最好的醫療資源，關一月所有的針劑制作都是在他的别墅内完成，還有專人把關。那人确實是專業級别的，但在關一月面前完全不夠看。

關一月确信以利沙有渠道做她的背調，知道她是一流的，但一流隻是分級，不是上限，具體關一月比其他人好出多少，恐怕隻有她不當人的前上司才知道。

她準備回去從長計議，事情是必須做的，從一開始，關一月選擇的就是何瑞斯，何瑞斯不來找她，她也會去找何瑞斯的。以利沙固然是兩人中更強的那個，但正因如此，他是最不想打破現狀的一個，随着年紀增長，以利沙也在求穩妥了，他隻要維持當前局面伺機而動就能把對手拖垮，關一月幾乎不可能從他手中拿到想要的東西。

而何瑞斯不一樣，他的實力和地位都沒有那麼穩，所謂東西賣給有需求的人才能得到最大回報，現在何瑞斯就是那個有需求的人。

當下何瑞斯聽了她的話，給了關一月一個驚歎的眼神。

“在這個星球上，你的膽魄确實無人能及。”他慢慢說着，像是在思考，“不過，我想了想，覺得你的報酬方案似乎更好一點……我答應你。”

關一月眼睛一亮，她露出了笑容。

“那我們這是達成一緻了？”

“當然，合作愉快。”

“很好。”關一月喃喃道，朝着何瑞斯走去，她明白何瑞斯這會隻是畫了個餅，她究竟能不能吃到還另說，畢竟殺死以利沙這事可沒那麼容易，何瑞斯本人可太明白這一點了。

兩個各懷鬼胎的人就這麼走到一起，各自伸出手輕輕握了一下。

既然已經達成合作，關一月也該回去了，不過，走之前，她多問了一句：

“你的手下有帶比較輕型的狙擊步槍嗎？”

“你想做什麼，有是有……”

“那借我一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