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之前做替換肢體的經驗在前，關一月這次這副沒有花上太多時間，比較麻煩的是接線的時候，她至今沒搞明白風樹的構造，先前那兩條都是反複嘗試，連蒙帶猜地接，這次根據風樹的講述，她把所有肢體都重接了一次。

等她忙活完，又是一身汗。

之後，風樹自行适應新肢體，關一月則在一旁察看他替換下來的原裝肢體，她知道風樹接下來會開始重現這款機械的制造過程，對她來說，本該是一個非常難得的學習機會，但偏偏這會不是好的學習時間。

關一月無意識咬着下唇上幹裂的死皮，撕扯過頭的皮層再次流出血來，關一月被那細小的疼痛激得皺了下眉。

她猶豫半天，最終放下手上的原裝肢體。

“熔煉間你可以随意使用，隻要别炸了這裡。”

她把一些注意事項告知風樹，風樹停下動作調試，認真聽着，結束之後還點頭保證自己聽明白了，不過，他也發現關一月這個交代詳細得像是要把他一個機器留在這裡。

“您要出門嗎？”他問。

“嗯。”

關一月語氣淡淡，她裝了便捷食品和水，就開始換防護服出門了。等她拿上狙擊槍盒，站到門邊準備開門，就見風樹沒有去熔煉間，他走過來了。

“您要去練槍。”他說，“我可以一起去嗎？”

關一月停下動作，她知道這可能是某種有利于她的傾向，在接收那麼多利害關系之後，這人形機械可能終于在三大規則、保密法、歸隊任務等等條目中算出了優先順序——雖然不知道怎麼算出的，因為任務的優先級别顯然不夠——決定向她通融一下了。她最好什麼都别問，讓他跟着就行，但關一月就是很好奇他的漏洞在哪，她沒忍住問：

“你跟去幹嘛？”

而風樹給出的回答也很合理。

“還有些事沒和您讨論。”

總之就是這樣，關一月臨時帶了一個人形機械出門，這比她一個人練槍方便多了，風樹可以負責幫她樹靶看靶，還能給她當觀察手。眼下外邊風力很強，可以說是極不适合狙擊的環境，但有什麼辦法，遠程射擊必然比貼身搏鬥安全系數高，智能瞄準彈成功概率也更大，關一月的最優選項就是這個。

槍法說白了，都是子彈喂出來的，關一月打了一上午，才找到一點手感，她望着天邊，估算風力加強的頻率。她視力極佳，能夠預先推測物體動态，這是她在狙擊上的優勢，但能看到是一回事，實際現場情況瞬息萬變，打中是另一回事。

關一月很清楚，在場的人形機械自帶高精度的測量器，如果風樹能替她做這事，她的成功率會大幅度上升，可惜由于植入核心的規則，風樹不能這麼做。

午間休息的時候，風樹也像他說的那樣，跟她講起有關飛船挖掘的擔憂。

“這件事我在做了。”關一月不打算隐瞞，“如果順利，再過一段時間我就能拿到那塊地，你說，按照這件事中誰出力最多，這個飛船是不是應該屬于我？”

風樹沉默了一下：“聽上去是這樣，但是……”

“你不會想強行征用吧？”關一月咂舌，“你有這個權力嗎？”

風樹被她打斷，不得不等她說完，才又出聲。

“我沒有，隻有人類才有權力。我是想說，那艘飛船是軍用的偵察艦，本來就不允許民衆私有，當然也不能由民衆保管，我有回收義務。”

這下關一月卡殼了，但她腦子轉得快，很快揀到了風樹話裡的漏洞。

“我現在撂挑子的話，咱兩誰都拿不到這東西，更談不了屬于誰了，對吧？”

果然風樹又沉默了，他好像在公器的歸屬權和流放星現實之間掙紮：“但是……”

“哼，反正我不會讓人拿走我辛苦争回來的東西……另外，我并不是要搶走飛船，隻是想确認這件事中主導權在我手上，我是不是最有資格乘坐飛船離開這個星球？”

這麼一講，風樹果然松口了。

“作為以一己之力拿到飛船的人類，您确實最有資格乘坐它離開，我隻需要您到達宜居星之後，将它歸還基地。”

關一月從中聽出了風樹以後會聽話幫她修出土飛船的意思，她難得享受了一會自從來到這星球就沒再感受過的心花怒放，然後自言自語：

“彩票都還沒中獎，就在吵怎麼分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