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讓關一月的腦子與口齒都變得含糊不清,但她的情緒卻陡然高漲:“之前你問我要怎麼安排納什,我的回答……連機器都不相信,哈,不得不說人類總是這樣,聽信一些人工智能都不相信的謊言,沉溺于内心軟弱的情感需求,有時候我真讨厭人的這種蠢勁……”
又一陣眩暈泛上來,關一月扶着洗手台,深吸了口氣,她的腦殼痛起來了。她痛恨所有陷于人類軟弱情感中被套上吊繩的人,跟她被押上星際法庭之前的傻樣一模一樣。
而門口的風樹好像不太認同她的論斷。
“恐怕這并不愚蠢。”
“你想打架是嗎?”
“要是您認同我之前說的,恰恰說明您也像納什說的那樣,對這裡的事沒有習以為常,關一月,他的死亡在您心中有着不一樣的分量。”
關一月的回應是抄起她的牙杯砸過去,杯子“咚”的一下砸在風樹機體上彈開。
“夠了!你們除了這句沒有别的可說嗎?我跟那些人是一樣的!”
她還想上前踢風樹一腳,不過顯然高估了自己此刻的身體掌控能力,反而整個人向後栽倒,眼看着後腦要撞上牆壁,風樹立刻踏出一步,伸手拉住關一月。
關一月避免了撞擊的痛苦,但她的臉色看上去卻并不好,當風樹将她扶着,關一月的呼吸急促,她的身體在顫抖,心率飙得很高。風樹隻靜立了幾秒,就環住關一月的上身,連拖帶拉将她從廁所中帶了出來。
他一手将關一月安置到床上,一手去夠桌上裝着各種營養劑的袋子——關一月這些天就是靠這些活的——扯住底部,“嘩”的一下,把裡面東西盡數傾倒而出,接着,那透明的塑膠袋子被套到了關一月頭上,關一月在裡面張着嘴,她看上去驚訝又呆滞,臉上是濕的,兩條細細涓流順着臉頰流到下邊,她在看風樹,她的喘息慢慢為膠袋蒙上一層水霧。
風樹也看着她。
“呼吸性堿中毒。”他提醒關一月,“不要激動,關一月。”
關一月的眼淚還在慢慢流,她扯動嘴角,露出一個最接近挑釁的表情。
“你在……你在……說什麼屁話?”
她斷斷續續、聲音嘶啞,抽噎着說了這麼一句話,關一月哪裡不知道風樹說的沒錯,她這會腦子還在發昏,頭痛欲裂,身體哆嗦停不下來,但要她跟風樹示弱比殺了她還難受。
風樹沉默對着她。
“您……”他好似費了一番功夫才從數據庫中刨出一個詞,“像一隻刺猬。”
關一月“呵”的一聲。
“怎麼。”她說,“紮到你了?”
風樹“嗯”了一聲,這下關一月不說話了。
從關一月的樣子,風樹判斷這事應該不是第一次,關一月自己恐怕也懂得這時候的應對方式。C8695上有着太過漫長的室内幽居時間,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先前那個捅刀的仆人就是一個太常見的例子。
關一月的顫抖慢慢平複下來,她渾身虛軟,困倦終于在這個時候漫上來了,關一月拿掉塑膠袋,躺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