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撤步喚了聲身後人的名字,束縛在蘭姜身上的鎖鍊消失,轉而掀起一層類似薄紗的東西罩在她身上。
是範無求的法衣,一件純白衣衫。
蘭姜身形猛地炸裂開來,籠罩在法衣下的碎屑慢慢消散,時微寒轉過頭看着那癱軟的薄紗。
它沒有完全歸于寂靜,還有什麼東西在扭動着身軀,發出一兩下小聲哼唧。
“它怎麼突然就炸了?”範無求腦子發懵,剛隻顧着回應聽她倆說話去了,有一點走神。
時微寒往前幾步,蹲着身子伸手在那法衣裡摸了陣兒,一團黑乎乎的東西繞在一起,像個小煤炭球子,用力攥緊。
“有人在她腦子裡使了禁術,監視她的一舉一動,套不着什麼有用的東西,自然不會把人留下。”
範無求挑了下右邊眉毛,問時微寒:“你怎麼知道?”
“偶爾用過。”
哼,也就隻有這人能這麼冷靜的說出一件不該做的事。
“怎麼辦,人成這樣了,我們怎麼和上頭交代?”
“怎麼交代?他們不早就知道了嘛,不然做什麼派你們兩個人來。要說讓你們意外的,不是我的出現嗎?”
“不,準确來說,讓我們最驚訝的是你和江小姐的關系。”
時微寒起身,把蘭姜殘魂化作銀色的硬币放範無求手裡,問她:“我們有什麼關系?”
範無求一句話就把幕後之人給出賣了:“我們剛才問過路大人了,她說江小姐是您的引路人。”
謝成安:啊?什麼時候成我們了?
路眠沙:Excuse me?這就賣了?
時微寒:還真是一點嘴都管不了啊。
“你不是愛說閑話的人。”
這算是承認了嗎?
周遭界限消失,她們又現身在了那個山頭,時微寒一擡手,剛才被蘭姜破壞的地方又恢複如初,和以前一樣。
“明白,這事除了我們不能有其他人知道,對吧?”範無求手動閉麥,不過又有點好奇:“您想法是什麼樣的?答應還是不答應?”
兩人往回走,路邊擠滿了人,坡下拉起了警戒線,看閑事的人議論紛紛。
從人群裡經過,不曉得突然哪裡吹來了一陣冷風,讓聽别人說話的村民直覺得後背發涼。
時微寒手扶過枯了的枝條,覺得有點冷,又揣進兜裡:“不曉得。”
“不曉得?”範無求臉上是和路眠沙聽見這話時一個表情,說不出的震驚,“我以為您基本上和這詞兒無緣了呢。”
沒想到有一天還能從她嘴裡聽見這東西。
“你我也算活了很久的人了,有些東西再等等也不是不能見到,畢竟時間對我們來說,才走了一小部分。”
“可您一點想法都沒有嗎?”範無求又問。
時微寒挑眉,扭頭望她一眼,反而問道:“做什麼對這事這麼緊追不舍?就那麼想知道?”
聽着她話裡有一絲絲的笑,範無求踩上最後一點邊界線,給了回答:“因為過去幾百年的時間裡,您不會像這樣我們被情感所束縛,一直都是那個例外的人。”
“是個例外嗎?”時微寒輕聲喃喃道。
沒人能笑着接受拒絕,在結果注定之前,還有一個比它好千倍萬倍的選項落在名單上。
可就是這樣才會難受,所有的好都有一個前提,那就是隻有獨一份,落在誰身上都不免覺得不好。
所以,對她來說,一個好的辦法就是在做選擇之前,直接選擇結束,隻要不開始,一切能做的選擇都喪失掉了主體,成了一紙空談。
做這個他們眼中的例外,好,也不好,好在少了些被問及的煩惱,不好在,或許将來會受到諸多阻撓。
“原來在你們眼裡,我是這個樣子。”
額,這話要怎麼接啊,接不了那就隻能報以沉默,畢竟沉默是最好的答案。
江枕西等的很無聊,看着一群人來,又看着一群人走,始終都等不到,心裡毛焦火辣的,有點不是滋味。
“那個,七爺,要不我們去瞧瞧情況吧,萬一打不過我們還能幫幫忙不是。”
謝成安看了眼日頭,還有三個身子它就又要隐去身形,換了黑夜要粉墨登場。
“我們?”他回頭睨了江枕西一眼,疑惑着出聲。
額,這個時候了抓什麼字眼啊。“害,那不主要還是仰仗您嗎?”江枕西擺手打哈哈。
“不用去,她們已經回來了。”
腦袋沒來由的一陣暈眩,支了身子擡頭往前看,還真瞧見她們走過來。
江枕西起身,那股暈眩的感覺越來越強烈,猛地往前栽去。
天呐,這一下弄下去她的腦袋不得磕出好幾個包來,救命。
閉眸接受命運的安排,可它好像臨時又生了悔,把這安排給撤銷了。
睜開眼,扭頭望去是烏黑長發披散在肩,鼻尖有股淡淡香氣,啊,有好心人來救她了,真好。
“啊,我的腦袋好暈,麻煩你再扶我一下,謝謝。”
江枕西安心的靠在她肩上,正當心裡美滋滋時,這人冷不丁來了一句。
“不怕折壽了?”
這話吓得她一個激靈從時微寒身上離開,腦袋還是暈乎乎的,一隻手按着她肩膀,一隻手扶着腦袋。
“嗯,不怕了。”也沒心情去感到害怕。
她現在感覺糟糕透了,不止腦袋暈,而且心口還很不舒服,有種莫名心悸的慌張和不安。
拇指劃出一滴鮮血,輕擦在江枕西額頭:“睡吧。”
頓時身子失了力倒進她懷裡,牢牢扶住她腰,讓人不至于摔下去。
“你的陰氣又控制不住了?”眉頭一擰,朝謝成安看去。
原來是他的陰氣在作祟嗎。“抱歉,它又失控了。”
一張黃符打在他額頭又瞬間消散,看着氤氲在他周圍的黑氣變淡,時微寒問:“還沒找到有用的法子?”
都在搖頭,沒能給出答案。
“不一定得拘泥于那一小方書籍。盡快把蘭姜的魂魄帶回去,後面的事我就不參與了。”
她的身影消失,留下謝成安和範無求面面相觑。
謝成安眨巴眼,帶着木讷:“我怎麼感覺時大人好像有點生氣?”是錯覺嗎?
“可能有吧。”範無求聳肩,撇了下眼神。
畢竟誰讓你渾身染發的陰氣影響到了别人,不生氣才怪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