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神間人已入了殿,兩邊仙仆留在門外,唯有靈水同她進門,偌大的宮殿頭頂繪着無數閻羅彩圖,看着吊詭而空寂。
雲川止看着那些圖畫,腦海裡想象出了這位門主的面貌,能喜愛這樣裝潢的人,定是一位吊睛三白眼,孔武有力,手拿三叉戟的兇惡女子。
走神間又過一道門,此處比方才要溫暖許多,左右兩側矗立着兩排流光溢彩的金柱,金柱後則是一個個镂空的門洞,洞内藏着各式雕像,如同兩排威風凜凜的侍衛,凝視着來者。
這可都是好東西,雲川止看着出了神,若是撬上一個帶回無間城,不知能換得多少上品的靈石。
身旁的靈水見狀咳嗽一聲,雲川止這才收回心思,眼觀鼻鼻觀心地往前走。
人都要死了還想這些做什麼。
前方沒了金柱,便有流水般的樂聲傳來,越走樂聲越清晰,不知什麼樂器組合而成的弦聲回蕩在金色的殿堂内,大有紙醉金迷的味道。
兩列屏風之後,與門外格格不入的熱鬧場景撞入眼簾,幾十位穿着清涼的美人正随着樂曲起舞,美人身上的香氣湧進鼻腔,雲川止頓感頭昏腦漲,擡手捂住了鼻子。
傷風敗俗,傷風敗俗,雲川止苟活在水深火熱的無間城,每日見的不是遍地的屍體就是滿山的兇獸鬼怪,哪裡見過這麼多白花花的大腿,隻消一瞬她臉就紅了個透,連忙背過身去。
一旁的靈水顯然也不習慣這種場景,白皙的面龐浮上紅霞,低頭小聲道:“門主……崔二狗,來了。”
半晌沒有回音,不知過了多久,人群後傳來了一聲搖鈴,樂曲随着清脆的鈴聲淡去,美人們翻飛的裙擺終于落定。
“帶上來吧。”
沉靜悅耳的嗓音自前方傳來,如同水滴落入幽邃深潭,聲音雖輕,卻能穩穩落在每個人耳中,讓人心芽重重一顫。
雲川止還在愣神,身旁的靈水卻将她用力一推,她便被迫踏入了美人堆裡。
大殿一片死寂,美人們潮水般散至兩側,皆低着頭不敢出聲,沒了花團錦簇的遮擋,雲川止終于見到了那位傳說中的人渣門主。
她側身靠坐在偌大的禅椅上,閉着眼睛似在小憩,身着與那回憶裡相似的紫色衣裙,裙擺猶如盛放的紫羅蘭,順着台階層層垂落。
兩條光/裸的腿伸出裙擺,懶散搭在一側的扶手上,垂下的腳踝修長纖細。
好白,雲川止第一印象便是如此,像一朵披着紫紗的白色芙蓉花,雍容而柔軟。
即便看不清面目,但她有那麼一瞬間理解了原主為何會為她深陷其中。
隻可惜,她是雲川止。
“跪下。”白風禾輕聲說。
乾元界的人個個都是皇帝不成,說個話都得跪着聽,雲川止雖不願,膝蓋卻還是聽話地落了地。
白風禾似乎很滿意她的順從,她慢慢起身,兩隻嫩藕似的腳剛落地就被落下的裙擺蓋住,緩步上前。
她微微彎下腰,蜷曲的烏發從耳後逃脫,垂了一縷在雲川止面前,是淡淡的花香味。
“你便是那姓崔的小仙仆?”白風禾頓了頓,忽然伸手捏住雲川止的下巴,将她的臉掰向自己。
白風禾的指甲是淡紫色的,有些出人意料的是,她指尖并不冰冷,而是傳遞來淡淡的溫熱。
雲川止也終于看清了她的臉,一雙柳葉似的眼睛低垂着,烏黑的睫毛遮擋瞳孔,眼尾粉黛的紅色如雲霞般暈開,嘴唇嫣紅奪目,許是用最豔的胭脂層層塗抹過。
竟是絕色,雲川止有些恍惚。
恍惚間,捏着她的那隻手卻忽然開始施力,白風禾的力氣極大,有那麼一瞬間,雲川止覺得自己會被捏碎在她掌心裡。
“聽旁人說,你觊觎本座?”
白風禾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她的語氣聽不出喜怒,仿佛在虛空中飄渺着,令人不寒而栗。
此人确是十分危險,雲川止疼得攥緊了掌心,卻沒有開口。
她不知捏了她了多久,雲川止幾乎都要背過氣去,位于咽喉處的手才終于放開,雲川止忙低頭咳嗽起來。
看來她猜想的沒錯,白風禾此番是來取她命的。
面前的白風禾站起了身,微涼的裙擺掃過雲川止鼻尖,雲川止視死如歸地挺起了腰杆,等待着即将面對的一切。
然而等了半晌還不見動靜,于是她擡起眼睑,卻見那位方才還行為暴戾的人渣門主,忽然掩着心口,猶如初春弱柳般,嘤的一聲倒在了她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