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她睚眦必報還真睚眦必報,這斷然是在報上回自己趁她昏迷捏她臉的仇,雲川止在她掌心中艱難地将頭點了點。
此人也真是奇怪,前幾日對她防備又試探,今日看見她要開靈根,反而看起了熱鬧,就不怕自己重鑄修為後造反?
罷了,懶得揣摩白風禾的心思,雲川止把臉從她掌心搶回來,一邊面無表情地揉,一邊站在了四塊千年冰的中央。
日光穿透剔透的冰體,變為七彩的光斑彙聚于雲川止腳下,雲川止沖坐在旁邊愣神的程錦書招了招手。
抱歉道:“仙長,請問這個如何打開……”
看過二人交流的程錦書正在一旁神色複雜地立着,她印象裡的白風禾行為狠戾又難以捉摸,半點冒犯都不能忍受,如今被個小仙仆堂而皇之騙了,竟還肯饒恕對方,怎能不叫人震驚。
她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但她還是上前抱着千年冰分别擰了幾下,直到聽到四下解開鎖扣般的咔哒聲,方才松了手。
雲川止起初還在尋找傳說中的三道門會出現在何方,腳下卻驟然一空,于是驚叫半聲後,她整個人瞬間消失在原地。
方才不見的鵝卵石便又悄然複位,清甜的風吹走掉落的草葉,平和安靜,仿佛此處從未有人來過。
“大狗!”程錦書忍不住喚了聲她的名字,然後把耳朵貼着地面聽着,喃喃道,“完了,她連個防身法器都沒有,不會死在裡面吧。”
擡頭看白風禾,對方顯然毫不在意,甚至神情頗有些愉悅,此時正從袖中甩出個白玉珊瑚貴妃榻,拎着裙擺懶懶倚坐,又不知從哪兒拿出盤瓜子,張着貝齒嗑起來。
“來點麼。”白風禾捏了枚瓜子,笑眯眯地對着程錦書說。
這邊廂歲月靜好,那邊廂雲川止正摔得七葷八素,在地上爛泥似的趴着,半晌爬不起來。
什麼明存宗主,如此不體恤人,把東方神石擱在地下時能不能順手放張軟墊?
雲川止掙紮着從懷裡掏出那瓶白風禾給的丹藥,倒了顆抿入口中,方才壓住喉頭翻湧的血腥味。
這才撐身站起,環顧四周,不由驚歎。
地面如水,觸之蕩漾卻不濕鞋襪,水波向四周延伸千裡,深遠處遠作一條線,不知盡頭。
頭頂星辰明滅,密集之處彙聚成星河,又緩緩散作碎鑽,天空下立着三道漆黑的大門,遠看似三座規整的山,緘默地矗立。
地上看着普通,下面卻是這番震撼景象,雲川止莫名有些緊張,于是深吸一口氣,踏入第一道門。
星辰和水波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四四方方的巨大石室,石室中央放置着一把黑色石椅,對面的石牆上凸起了一座人形石雕。
石殿的面容在人眼中不斷變化,時而像一位溫婉女子,時而又是青面獠牙的妖魔。
“來者何人。”溫柔的女聲傳來,雖溫柔卻刻闆,如同念字的傀儡,毫無情感。
“小奴,崔二狗。”雲川止小聲回答。
“撒謊!”
她話音剛落,方才還柔滑似錦的女聲一瞬間化作妖魔似的刺耳咆哮,聲音大得雲川止後退了幾步,耳鼓生疼。
同時,無數細不可見的銀絲從牆壁以及屋頂伸出,蛇一樣扭動着刺入雲川止體内,針紮般的疼痛頓時叫她軟了腿,連忙大喊:“雲川止,我是雲川止!”
銀絲驟然抽離,雲川止靠着牆壁半坐下去,喘息不止,疼得直想罵爹。
開靈根這事往常有那人相助,不過念了幾句口訣心法便成了,如今換了具身體竟要忍受如此痛苦。
雲川止一向沒什麼志向,這輩子更是隻想躺着,若修仙還要受這種苦,那這仙不修也罷。
大不了出去挨上頓鞭子,想來也沒有方才那頓針紮的一半疼。
她心裡正抱怨,恰逢那雕像又換了女聲開口:“此門名為塑身門,唯有耐力強大之人方能通過,還請修者落座。”
“不落了,我最沒耐力,你送我出去。”雲川止擡手擦去面上汗水,拍拍衣裳起身。
“什麼?”雕像一直平緩的語調竟如真人似的陡然上揚,幾乎有些破音。
這般驚訝嗎?雲川止擡眼看那它:“我說我放棄,你送我出去。”
“不行!”雕像急得都從牆中探出來許多,“哪有考驗一半又出去的道理。”
雲川止見它如此反應,不禁生了好奇。
“反正我放棄了,我就不坐,你若強行拖我上去便拖罷,我這條命本就卑賤,大不了死在此處,也是圓滿。”
她說完便躺在了地上,眼睛一閉。
雕像到底是個雕像,竟沒半點心機,此時焦急之色盡顯,聲音也越發尖利了,從女子變作孩童:“我要你命做什麼?你盡管坐上來,我讓你疼上幾次,你再忍一忍,這關不就過了?”
這麼激動啊,雲川止心中失笑。它越這般雲川止便越淡然,索性堵住了耳朵。
那雕像最後甚至哀求起來:“求你了,你就當幫幫我又如何。”
雲川止聞言緩緩坐起,她到底有些好奇:“你為何這般想叫我通過此門?”
“不瞞你說,我不過是這山中的一隻惡靈,千年前犯了些小錯,吃了幾條人命,便被那謝存捉至此處,嵌入這雕像指引來者。”
“她坦言隻要東方神石中蘊含的神力被耗盡,我往後又不再吃人,便能恢複自由身。”
“如今神石中的神力隻剩最後一絲,隻要你通過試煉取得神力,我便自由了。”雕像的石頭臉肉眼可見地擺出副哭相,看着十分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