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然忽然将她攬得更緊，铠甲的重量壓在她膝頭：“上個月派去京都的暗衛回訊，說令尊每日都要對着百草園的胡楊樹發呆——那是你走後，他讓人從涼州移來的，說是替你守着歸期。”他指尖劃過她發間的銀鈴，“我爹若還在，定會喜歡你這般利落的兒媳，當年他總說，能握銀針的手，必能握穩藥箱，也能握牢刀柄。”

帳外的風忽然轉了方向，卷着胡楊絮撲在帳布上。沈清蘅望着謝昭然護心鏡下露出的銀鈴殘片，那是她十五歲摔碎的，如今卻被他用胡楊膠粘得嚴絲合縫。“等打完這場仗，咱們回趟京都吧。”她忽然道，“去謝府舊宅看看，把父親種的胡楊樹移些來西北，讓它們與沙棘作伴。”

謝昭然低頭吻她發間的沙棘葉編花，聲音悶在她發間：“劉大哥說，等玉門關的烽燧永遠熄滅，就把節度使府改成惠民藥堂，讓你帶軍眷們熬藥，教西北的孩子們認《本草綱目》。”他忽然擡頭，眼中映着帳外沙棘園的點點紅光，“到那時，咱們的藥箱就不用再裝金創藥，隻裝你喜歡的茯苓餅和桂花釀，牽着駱駝去看月牙泉的柽柳花。”

沈清蘅望着他眉間跳動的燭影，忽然覺得，那些關于未來的憧憬，早已在西北的風沙裡生了根。就像沙棘果要經過三年風沙才能釀出甜汁，他們的思念與等待，也終将在這片土地上，結成最堅實的果。她摸出白天軍眷們送的沙棘蜜，用木勺舀了半勺喂他：“甜嗎？”

謝昭然含着蜜笑了，笑得像胡楊林在春夜裡舒展枝桠：“比你十六歲寄的茯苓餅還甜。”他握住她的手，讓她的指尖劃過自己掌心的刻痕——那是去年重傷時，他在胡楊樹幹刻“昭蘅”留下的，“等戰争結束，我要在每棵胡楊樹下刻上咱們的故事，從京都牆頭的驚雀，到西北沙海的雙鈴，讓後人知道，原來思念真的能讓荒漠開花。”

夜風漸靜，沙棘園的紅光與胡楊林的銀輝在帳外交織。沈清蘅靠在謝昭然胸前，聽着他心跳混着銅鈴的輕響，忽然想起白天元貞說的話：“鈴铛響，星星落。”原來在這西北的夜空下，他們的憧憬與惦念，早已化作沙棘園裡的星子，在風沙中永遠明亮。

當第一聲更鼓響起，謝昭然替她掖好被角，铠甲卻始終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沈清蘅望着他閉目假寐的模樣，腕間銀鈴與他的銅鈴在枕畔相靠，忽然覺得，所謂歸鄉，從來不是回到某個具體的地方，而是當你身邊躺着那個與你共刻年輪的人，無論身處何地，都是最溫暖的港灣。而他們的未來，就像沙棘園裡新育的幼苗，在彼此的守望中，終将長出穿越風沙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