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沙海生息
霜降後的胡楊林褪去金箔。沈清蘅蹲在沙棘園第三排灌木叢前,指尖捏着剛成熟的“深秋紅”,果實表面的白霜簌簌落在她腕間銀鈴上,驚起躲在葉底的沙蜥——自從沙匪退去,這些小生靈便成了藥田的常客。
“嫂嫂快看!元貞會認沙棘雌雄了!”劉元啟的藏青甲胄蹭過帶刺的枝條,護着妹妹退後半步。元貞踮腳指着灌木,羊角辮上别着的銀杏葉發卡是劉夫人昨夜央沈清蘅打的:“這棵結果,是母的!那棵開花,是公的!阿爹說結果的沙棘像娘親的繡花針,會紮人!”她奶聲奶氣的聲音混着沙棘葉的沙沙響,驚飛了停在藥箱上的沙雀。
“小機靈鬼,倒會拿你阿爹的話編排人。”沈清蘅笑着往元貞和劉元啟掌心放了顆沙棘蜜餞,擡眼看見劉夫人正從沙棘園深處走來,裙擺沾着新鮮的果汁,“你娘親在熬沙棘膏,當心回去被她捉住擦手。”少年耳尖發紅,偷偷把沾着蜜餞渣的手往甲胄上蹭,甲胄内側繡着的“劉”字徽記,正是劉夫人連夜趕工的。
沙棘園深處傳來木桶碰撞聲,陳夫人正與劉夫人搬運新收的沙棘果。老婦人腰間挂着沈清蘅送的平安鈴,鈴聲混着劉夫人的笑罵:“元貞她爹偏要給啟哥兒打甲胄,說什麼‘西北的小将軍要從小練起’,倒忘了這孩子昨日偷喝沙棘蜜,醉得在胡楊樹下打盹。”
“夫人,新熬的沙棘蜜要裝壇了!”李娘子的圍裙上沾着橙紅果汁,捧着陶罐走來時,罐口飄出的甜香混着遠處杏林閣的艾草味。沈清蘅接過陶罐,指尖觸到罐底的刻字“昭蘅”——那是謝昭然昨夜用匕首刻的,說要送給京都的嶽母,“劉大哥今日巡邊回來,說商隊下月要往京都送咱們的沙棘蜜,連刺史大人都托話,要帶兩罐給長安的老母親。”
午後的陽光漫過烽火台,沈清蘅坐在胡楊木廊下整理偏方集。陳夫人新畫的沙棘嫁接圖旁,多了段小字:“沙棘刺煮水可洗刀傷,駱駝毛燒灰能止血,此乃西北婦人造物。”旁側還有劉夫人的批注:“元貞她爹說,沙棘刺還能縫铠甲,比鐵線結實。”她忽然聽見遠處傳來熟悉的銅鈴聲,擡頭看見謝昭然與劉将軍并辔歸來,铠甲上别着幾枝新采的銀杏葉。
“玉門關的烽燧該換新了。”劉将軍笑着捶謝昭然的肩,甲胄上的胡楊紋與劉元啟的“小将軍甲”首尾呼應,“方才在西坡遇見元貞她娘,說你家夫人把沙棘蜜灌進水囊,連我的戰馬都舔着鞍鞯不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