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茹告訴玉兒:“大太太也生氣了,搬了去佛堂,說要把正屋留給外頭的那個,請人住正房。”
小茹今年十三,稍大玉兒一歲多,也是半大的丫頭片子,兩人躲在竈屋後頭說小話,小茹在廚房做事,還是能吃飽的,她摸出來一個燒皮的土豆,“快吃,我燒了三個,給你一個。”
“嗯,”小玉撕掉土豆皮,吹了吹,小茹看她,“是不是吃不飽?我就知道那些黑心的,讓你去周姨娘那兒,你看你豆苗一樣,多久了,硬是一點沒長。”
小玉說:“周姨娘沒什麼,她對我挺好的。”......說着聲氣兒都漸小,小茹點她:“快别說了,整個陸宅,最差就是周姨娘那院子裡,她是等死的人,你能得什麼好?她有錢給你買糖吃?她有錢給你做新衣?”
“沒有。”當然沒有,周姨娘自己都大半年沒做新衣服了,玉兒還是進來那兩套,從自家拿來的,主要是她沒吃油水,沒長個兒,别人是一天一模樣,隻有汪玉兒,還跟初初進來沒兩樣。
“你聽我的,玉兒,你去跟管事的說說,說想調到廚房,到廚房做事,你說你會做菜。”
“我不會啊......”玉兒每逢做事分工,她都感覺自己是個廢人,她是真的什麼都不會,她是她家裡四姐妹裡唯一上過私塾的,四個丫頭,隻有她去過兩年半的私塾,她做不來燒火丫頭,去書房幫着擺書還可以,但也不可能,不可能輪到她。
“小茹,多謝你。”玉兒也沒錢,她說:“我給你繡個手絹兒吧。”
“诶,诶,倔丫頭!”小茹将地上的土豆皮撿了,拿去竈台裡面燒,偷吃是不能被發現的,不然她被趕出廚房,她被罰不說,玉兒那丫頭指不定要被餓死。
周姨娘越來越在意大太太那邊的風向,經常叫玉兒出門,不分白天晚上的,反正她想起來,就讓玉兒出去,問消息。
玉兒也沒誰認識的,就問小茹,小茹偶爾拿個白薯,或者一個桔子,拿來給玉兒吃,告訴她:“你别問了,大太太在家裡當家作主,不是周姨娘能打聽的,她再這樣打聽,被人知道了,你也要被問責的。”
陸家翻了天,大太太就是大太太,她自己個兒是官宦之女,聽說父親兄長都是做官的,陸家都尊敬她,關鍵陸太太還有一個很争氣的兒子,陸麟風。
陸麟風三年前中了舉人,已經在家裡說一不二了,所以陸老爺外頭的外室,還有一對兒女,都沒敢領進門。
江氏的娘家也很争氣,據說馬上就不在地方上幹了,要去做京官,這陸家更是以大太太和大少爺馬首是瞻,并且大少爺也和他母親是一條心的。
現在陸家鬧個什麼事呢,就是江氏預備與兒子進京了,她父親進了六部,在京城買了宅子,請了先生,寫信給她:“麟風耽誤不得,小小縣中哪有什麼好的先生,望吾兒放下瑣事,一切以麟風為重。”
陸良镛不同意進京,最近吵得厲害,他的産業、外室,都在這小地方,進了京城深似海,去做什麼,他一點産業,不夠京城那些人吃開胃菜的。他的理論是:是龍是蟲,不需要進京才能證明,難道小地方就不配出狀元郎了?
這把陸麟風架着烤,老太太一面想孫兒有出息,一面怕兒子說的都是真的,京官都是吃人的老虎,他們陸家一點産業,隻怕人離鄉賤,出去就被欺負,然後錢财兩空。
周姨娘是想不到那麼深的,她就關注外室的事情,她以為陸家風聲鶴唳的,一個個草木皆兵,就是因為外室的事,陸良镛和江氏鬧起來了。
江氏與婆母和丈夫都說不通,她也以為自己在家裡一言九鼎,結果隻出個這麼小的事情,就不是這樣了。
正好娘家嫂子寫信給她,說家裡買了新的宅子,花了三千兩,修葺大概還需要個六百兩,也不是大修,就是刷個牆面,看起來體面一些,問她寬不寬裕,能不能先借一點,等她兄長有了俸祿,再還給她。
哪裡還有得還,借錢給娘家人,就别打算再要回來。
江氏做了很久的思想鬥争,她手裡錢也不多,外賬在陸良镛手裡,她手裡也就個三四千兩銀子,娘家嫂子開口借六百,她拿了一張五百兩的銀票,回信說:“麟風要讀書,等他進京趕考,我再與他一道來,恭賀哥哥升遷。”
這信傳到京城去,江氏父親就生氣了,說姜敏兒無知,她一個當嫂子的,怎麼寫信去找小姑要錢,家裡哪裡就拿不出這五百兩銀子了。
姜敏兒還好大的怨氣,說哪裡還有錢,小姑也是江家人,姑爺也能掙錢,做生意比當官拿俸祿有錢多了,讓小姑出點錢怎麼了,她和她兒子不還是要到京城來生活,落了京城,不要錢買米糧油麼?
江氏壓了這信,就沒給丈夫和婆婆知道,自己吵着要去的京城,這人還沒去,那邊就喊着要錢了,果不其然,被陸良镛說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