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媽和王安沒找到，夏生帶着玉兒回來了，陸麟風也不生氣，隻擡頭看了玉兒一眼，笑着說：“回來了？”

夏生退後兩步，出去了，玉兒也不知道說什麼，似乎根本沒什麼好說的，陸麟風眉毛一挑，道：“既然你寂寞，那我叫人來陪你。”

“誰？”

是小茹一家子，潤生娶了小茹，卻在少爺的别院裡見到了玉兒，原來玉兒已經跟了少爺了。

這就是陸麟風要的，把玉兒身邊的人一個個從心底拔除，每個人都和她離心離意，玉兒無所依靠，隻能靠他。

或者哪一天，所有人都會撤走，玉兒身邊再也沒有一個相熟的人，沒有人知道她的過去，可以和她說上一句話，沒有人。

隻有陸麟風，他将是她的天，要她陰就下雨，要她晴就出豔陽。

小茹和潤生搬到了這院子的隔壁，小茹嫁人了，不能和玉兒住一起。夏生本不想多話的，她來回想了想，還是把惡人做了，她說了句：“小茹信不得。”

“為何？”

“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我沒害過你，當日你被賜給王安，你想想，是誰先提的......是小茹，她知道太太會把你和她都嫁了，但她不想嫁去王家，她就先推了你出來。”

玉兒心裡其實知道小茹的心思，王家那麼窮，潤生起碼是個少年郎，潤生和王安，誰都會選潤生，王安年紀不輕，還沒家沒業。

但是在玉兒心裡，不管是王安還是潤生，還是陸麟風，都不是她想嫁的，所以王安或者是潤生，于她汪玉兒來說，沒有分别。

“知道了。”玉兒低頭繡花。

“你真是，一根筋。”夏生跺腳，夏生覺得很冤枉，她又不是江氏的狗腿子，又不是故意要害玉兒的，更不是小茹，還天天想着要和玉兒搶潤生，她才是無辜受累，好端端的，被打發到這個窮鄉僻壤來，都怪她多嘴，就是不和冬生講玉兒的消息，就沒今天這一出。

玉兒整理行裝，她收拾出來好些舊衣服，不穿了的，有些是她當丫鬟時候的打扮，現在陸麟風不許她再穿。丢了多可惜，她有點想托人拿回娘家。

又從箱子裡翻出來那個平安符，舊了，玉兒打算再做一個新的荷包，裝着平安符，雖然沒什麼用，但她總有老死的那一天，在她死前，就燒了，等于也是她的私人所有物，屬于她的東西，不是任何人給的，她有權處置。

潤生這會兒的感情很複雜，一邊娶了小茹，就要對小茹好，但一邊又很惦記玉兒，玉兒總在那個小院子裡坐着，不肯出來，也不曬太陽，他很擔心她。

陸麟風這個假期格外長，他大概要等漕河冰封期過了才會回京，他經常來找玉兒吃飯，讓玉兒吃鴨子，他不知道打哪兒聽說的，雞鴨魚肉，玉兒最愛吃鴨子。

“多吃飯，”他夾菜給她。

玉兒吃的少，比過去更少，夏生記得她還是小丫頭的時候，都比現在吃得多。

陸麟風勸了幾回，沒什麼用，他就說：“那我讓潤生一家子都來伺候你吃飯，你吃不下的，他們帶回去吃，這樣如何？”

玉兒抿着嘴，多吃了一塊餅，又多吃了半碗粥，陸麟風微笑，“早這樣多好，聽話。”

夏生在廊下站着，白眼都翻掉了，這都是什麼人，果然什麼人生什麼種，江氏是個瘋子，她兒子也是。

小茹終于有喜了，夏生進來說的，玉兒沒吱聲，從碎布裡淘了幾塊料子好的出來，準備給小兒縫一個百衣被。過去的老傳統，就是怕小兒長不大，家長去百家要點碎布，回來做被子，給孩子蓋，辟邪保佑，是吉祥被。

夏生知道她要做被子，進來幫着穿針引線，說：“若是再請大夫來，你給大夫看看吧，而且你總不開懷，他也不許你出門。”

誰能開懷，嫁了人還被掠奪回來，玉兒絕對不是對王安多有感情，她就是覺得陸麟風不是個人，不做個人，是個王八蛋。她最開始還想把自己餓死算了，誰沒想過一了百了。

‘砰砰砰，’隔壁吵鬧，潤生又不在，出門給陸麟風辦事去了，玉兒和夏生準備出去看，夏生一把拉住玉兒，指着牆頭，牆上有個梯子，是原先夏生和潤生傳話用的，省得潤生老過來，招人閑話。

夏生輕車熟路，幾步登上梯子，外頭站着幾個穿官服的，她也看不懂，是什麼行伍還是兵部的，總之很肅穆，為首那人‘請’走了小茹，小茹還什麼都沒說，就被人帶走了。

夏生從梯子上下來，玉兒問她：“如何？”

“不知道，噓。”

夏生拉了玉兒進房，小聲說：“我疑心他們抓錯人了。”

抓錯人了？那該抓的是哪個？玉兒知道小茹，她是老實人，潤生也是，自小偷幾個紅薯，都偷偷摸摸的，生怕被抓到打死。以前她幫周姨娘探聽消息，小茹也怕她汪玉兒被抓到打死。

但事實上，江氏敢打死誰，萬玉枝她不敢打死，徐婉瑩她不敢打死，連個最沒出息的周姨娘，也是自缢的，不是江氏打死的。

“砰砰砰，”敲門聲又起。

夏生去開的門，這回是她們院子的門響，小茹站在外頭，越過夏生，指着裡面。

夏生以為小茹胡亂攀扯玉兒，結果為首那人站出來，他說：“姑娘有禮，能否請那位姑娘借一步說話。”

竟還是個斯文人，夏生站開一步，卻沒完全站開，她道：“我們少爺是在京城做官的，我們不是那麼好欺負的，你們最好客氣點。”

那人倒還笑了，回頭看了夏生一眼。

玉兒握着一把剪刀，站在堂中，那人展開一張紙，道：“敢問這位姑娘，是否見過這張圖。”

是個‘福’字，玉兒見過太多次，她見了十五年，天天見。但面前這人，她不确定，就沒吭聲。

夏生跟過來，湊近了看，“這不是你那個平安符嗎，所以小茹才指你。”

那人一聽，眼裡有光，“能否請姑娘拿你的平安符出來看看？”

玉兒本不想拿的，夏生将她拉到一邊，說：“說不準是什麼信物，人家想要，都是當官的，你見機行事，是好事你就說是你的，不是好事，你就說你撿來的，你不知情。”

夏韬何其耳聰目明，這兩姑娘挺有意思，在他面前，還在商量小九九。

玉兒掀開箱子，一個荷包裝着的平安符取出來，遞給夏韬。夏韬先是自己看，然後給下屬看，下屬看完，點頭。

平安符被那人拿着，玉兒沒争辯，人家這麼多官爺，要拿走，你也沒辦法，别說是一個符，就是要你的命，你也隻有受着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