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根據夏韬看了這麼多天,玉兒姑娘當真是個好的,溫文有禮,讀書識字,不是那等輕浮的女子。
信到了皇帝的手裡,他估計夏韬是美化了玉兒的人生,但值得夏韬寫信去美化的,估計就生的不賴,既然不賴,那還有價值。
骁騎衛自己的人送宮裡的信出來,來的不是公公,沒人要宣讀聖旨,那就是宮裡不想聲張,可能皇上想先見見玉兒姑娘。
夏韬再次登門,帶着玉兒的護身符,說:“屬下骁騎衛指揮夏韬,公主千金之軀,先前有所怠慢,請公主和屬下回京吧。”
夏生驚呆了,玉兒隐隐約約有些猜測,但不太對,她仔細回想了她和幾個姐妹的長相,都不相似,而且她娘賣女兒,頭一個選她,她就覺得她可能不是她娘生的。
“公主殿下,屬下的馬車等在外頭,您有什麼要交代的?”
自從識字,跟着周姨娘讀話本子,也曾幻想自己是崔莺莺,是相國的女兒,都想有個好的家世,誰沒想過呢......但皇帝的女兒,這種太遙遠的事,她沒想過。
夏生有些緊張,她怕被滅口,一下子就抓玉兒的手,“玉兒。”
“燒了這裡吧。”
玉兒可能被風吹糊塗了,但冬日已過,春日不遠了,她反握住夏生的手,問:“你想留在陸家,還是跟我走?”
“我跟你走。”夏生勇敢上前一步。
玉兒點頭,“燒了這裡,全部燒了,片草不留,還有隔壁的一家子,叫他們出來。”
小茹和潤生都在,潤生還準備打口水井,夏韬手一擺,蔣四海的人就放火了。
小茹和潤生眼睜睜看着他們放火燒屋,小茹瘋了一樣,想往屋裡沖,她想有個家,她就想有個家啊,到底惹到誰了,惹到誰了啊!
玉兒将自己的镯子耳環都摘了下來,還有身上挂件翡翠和銀票,都包到一起,夏生給她捧着,她轉身将夏生的首飾也全摘了,說:“拿給潤生,就說他和小茹的死契一并在這屋裡,都燒了,讓他們遠走高飛。”
玉兒一對翡翠镯子都值三百兩銀子,是她去看了王安之後,陸麟風給她買的,想她閉嘴,永遠别再提王安了。
還有她頭上的金牡丹簪子,赤金足兩,差不多也值三四十兩銀子。加上百兩的銀票,這裡五百兩銀子,夠小茹和潤生夫婦二人再選個好地方,買個新宅子,再買幾畝地,過好下半生了。
夏韬摸自己身上,沒帶錢袋,他招手,蔣四海摸出二十兩銀子,夏韬看了他一眼,蔣四海又從靴子裡摸出二百兩。
夏韬一并放到夏生的手帕裡,說:“一點心意。”
那是,骁騎衛一把火燒了人家屋子,可不該給賠償。
價值七八百兩銀子的東西,夏生放到潤生手裡,說:“忘了我們,也忘了玉兒,就當沒認識過我們,以後隻和小茹好好過日子,以前的,就都忘了吧。”
蔣四海提着刀,故意拔出來,又收進去。潤生看得懂,意思是,今日之事,他敢亂說,别說銀子,他和小茹都不能活着走出這片火海。
小茹癱坐在地上,望着天上,玉兒轉身要走,她在後頭喊:“玉兒,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夏生和玉兒坐同一輛馬車走了,冬生和雨生早被陸麟風帶回了陸家,隻要潤生和小茹走得及時,确實再沒人知道她們的去向了。
在馬車裡睡了十多天,玉兒發燒又嘔吐,大夫看了幾回,她就是不醒。
第十三天夜裡,玉兒能坐起來吃東西,夏生伺候她,告訴她:“進京了,我聽見他們說的,說明早辰時開城門,我們就進京了。”
玉兒進過京城兩回,這是第三回,京城的人她早有領教,什麼公主王爺的,都沒什麼好東西。
夏生在京城也呆了些日子,一樣的感受,但兩人遠沒到交心的地步,玉兒不肯多說話,夏生也不知道說什麼,隻能給玉兒打水,讓她好好休息,養好身體,再做打算。
夏韬估計皇上還是猶豫,這個公主,是公開還是不公開,公開的話,那先皇後的事要被翻出來重提,皇上可能不想這麼麻煩。
次日吃了早飯,玉兒被叫去偏房,夏生被人攔住了,夏韬站在裡面,坐下的還有一個女子,打扮得不華貴,但也絕不寒酸。
見了玉兒進來,那女子就起身了,自我介紹說:“我姓夏,是韬兒的姐姐,我可憐的孩子,你受苦了。”
夏氏忽然哭了起來,玉兒一時拿不準這夏氏演哪出,認都不認識,哭什麼哭。
夏韬卻背對着牆,适時給了玉兒一個眼色,玉兒靈機一現,忽然明白了,後頭還有人。
皇帝就坐在隔壁,這牆都是挖空的,即使看不見,也能聽見,夏旻就是夏妃,她确實和玉兒無親無故,但皇上來了,此時不演,更待何時。
玉兒哭起來是無聲的,不像夏妃要演,貴女出身,進宮封妃,基本算是順風順水,弟弟出息,确實沒什麼好哭的。
但汪玉兒,一路坎坷,簽死契被賣的下人,多少次要被打死,多少次憑借一副長相又被救下,但人人都自以為是,沒人問她願不願意。包括這回進京,誰問過她,要不要認回皇帝?
沒人,沒人在乎她怎麼想,似乎她隻是個象征,是個符号,怎麼運用都是别人書寫規則,她的想法,無關緊要。
玉兒都不用練習,淚如雨下,恍惚間有人進來,她聽着動靜,适時暈厥了。
夏韬沉下一口氣,公主還是聰慧,不知道怎麼面對皇帝,那就不面對,此計為上。
“太醫,叫太醫!”夏妃覺得這姑娘沒什麼熱氣,手腳冰涼,一探脖子,冰冷透骨,立馬握着皇上的手去探她頸部,說:“是不是快死了,她是不是快死了?”
還是不是血脈都不重要了,這姑娘和先皇後長得一個模樣,皇帝抿嘴,“賜——”
“賜住永安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