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天看似沒有十二月冷,但那股冷風穿堂入室時才是防不勝防。一個不慎着了冷風,就是一場風寒。
但是何辭盈卻沒有這方面的擔憂。
錢媽媽和一衆丫鬟們早就用細密的棉布縫在了屋内一切可能透風的地方,确保屋内溫暖如春。
此時何辭盈穿着厚厚的棉袍,脖子上圍着白狐皮制得的毛領,手上拿着做工精緻的小手爐,準備去給爹娘請安。
自三歲那年在母親房内聽到了那番話,何辭盈這些年一直注意着後院那些姨娘們的消息。
然而事實告訴她,她的猜測是對的。這麼多年,何家還是隻有她一個孩子。
何辭盈也想過,如果爹無法生育,那自己是怎麼來的。當家主母紅杏出牆顯然是無稽之談,若是妾室想冒險一博還尚有可能。
想了許久,何辭盈終于從前世記憶中同事的閑談裡找到了答案。
上輩子的何娟有一個女同事,結婚十年沒有孩子,不知真相的外人近乎是本能的把矛頭指向了她,夫家也覺得問題在她,想以此為借口,逼迫她作為過錯方離婚。
同事哪裡甘願,為了反擊,她強逼丈夫和她一起去醫院做了全套檢查。最後結果出來,男方竟然是弱精症。
局勢立刻反轉了,同事婆婆哭天喊地,跪下求她不要和自己兒子離婚。但是結果可不會如了男方家的願。
何辭盈想起這事,覺得症狀很有可能是對上了。
那時出于好奇,她特意了解過,弱精症患者的生理功能是正常的,就是細胞活力非常弱,且随着年齡增長會越來越弱。
她出生那年,爹正正28,在古人看來已經是中年了,成親早的兒女都可以準備成親了。但依現代人的算法,正是最佳育齡。這也是為什麼能有她的原因。
但她還是希望老父親能給力點,至少再給她個弟弟。
不是她沒良心隻關心爹,不顧及娘,想讓其他人生孩子讓娘為難。但何辭盈知道,現實很殘酷,家中無子,隻有自己一個獨女,是個多麼大的隐患。
想要天上掉餡餅,吃絕戶的人比比皆是。
突然,何辭盈站住了,她意識到才短短七年,她的思維已經被同質化了。
為何隻有自己便是絕戶了?
天呐,這才幾年,連她也滿腦子男孩男孩的,何辭盈捏着拳頭,直到手心被掐出印子才松開。
正是晌午,何辭盈坐在何夫人身邊學着繡花,雖說人小,但她手指纖長,又有個成年人的心态,倒是坐得住。
不過也就是坐得住了,她繡的花兒正面看着勉勉強強,反面亂的不堪入目,何辭盈自己都沒法昧着良心說好看。
何夫人瞧着自家亭亭玉立的囡囡,又想起後院那些不再敢生事端的姨娘們,隻覺得生活十分美好,繡花不好看也沒事,左右女兒還小,還能教幾年。唯一一點憾事就是還沒給女兒尋個如意郎君。
何辭盈倒是不知道母親都在想些什麼,她忙着和手裡的線做鬥争。
一着不慎,一個小繡線球落在了地上滾遠了,她從繡墩上站起來追着撿線球。
旁邊候着的丫鬟才動了一步,看見小姐追着撿線夫人也沒說什麼,就又站回了原位。
那線球一滾就滾到了後間,何辭盈好不容易追到,撿起來卻發現那線上沾了灰,已是髒了沒法用了。
她歎了口氣,準備回去繼續和繡線做鬥争。
“小的給老爺請安。”
何辭盈一愣,爹來了。她撫了撫衣袖,準備繞回去給爹請安,卻聽見老父親用他的特色男中音喊了一聲“素娘”。
何辭盈臉一紅,不敢出去了,素娘是娘的閨名吧,現在出去,全家都要尴尬。
何夫人現在也很尴尬,她知道女兒在,也知道女兒不敢出來了,但是也沒法,現在就裝作女兒不在吧。
何老爺雖然胖,不過那胖卻不十分過分,至少此刻他稱得上個健步如飛。
何老爺才進屋,先前聽見請安的一個機靈的小丫鬟已經端了茶水回來了。
何夫人接過茶,把茶端給自家老爺,“老爺先喝口茶歇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