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熱鬧的抱青院此刻寂靜無聲,侯府的主子們坐在正房堂屋,好像在等着什麼。
開門聲響起,周懷瑾猛地轉頭,看到父親身邊的管事親自捧着一碗水走進來,眼睛酸澀不已。
侯夫人看着忠順侯,開口問道:“你當真要滴血驗親?”
忠順侯擡頭看了一眼自家夫人,她鬓發齊整,裝束得體,若不看她眼中蔓延的血絲和臉上的疲憊之色,好似無甚大事。
忠順侯端起一盞茶遞給侯夫人,“我知你心裡難受,懷瑾是我們悉心教養的女兒,若她非周家血脈,我又何嘗不心痛。”
見侯夫人接過茶盞,他又接着說:“但此事已然擺在我們面前了,我們不能避而不談啊,畢竟若真相确是如此,我們的女兒現在還不知如何。”
侯夫人陳氏手指微微顫動,茶也喝不下去了,眼淚順着面頰往下流。
周懷瑾走到陳氏跟前跪下,拒絕了身邊婆子的攙扶,挺直了腰對陳氏說:“娘,女兒願意滴血認親。”
陳氏看着她,開口道:“懷瑾,你知道一旦驗了,這結果可就避無可避了。”
“我知道,”周懷瑾強忍眼裡的澀意,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她知道與母親以往的理智相比,她說出這樣的話已經很偏頗了,話語裡有幾分隻要不驗就可以不用面對結果的躲避在。
但是這樣不行啊,這世間總有一些事是必須面對的。
看着碗裡泾渭分明的兩滴血,忠順侯閉上了眼。
陳氏偏過頭,再也維持不住世家貴女的體面,頭上的朱钗晃動個沒完。
“老夫人,老夫人您慢着點。”院外傳來丫鬟們的響動,送完水就侍立在一旁的管事連忙上去開門。
周老夫人進門看了一眼正堂内衆人的表現,不緊不慢的走上來落座,看着自家兒子說:“看來結果不盡如人意,老大,你好好跟母親說,懷瑾真的不是我們周家的孩子嗎?”
“母親,兒子也不想的,可事實已擺在眼前了。”
周老夫人歎了一口氣,對周懷瑾招手,“來,懷瑾,到祖母這兒來。”
周懷瑾依言走到周老夫人面前,躊躇到最後,口中的“祖母”還是沒有喚出。
“怎麼拘束至此呢,再如何,你也是周家養了十多年的孩子,這一聲祖母還是喊得的。”周老夫人一邊撫着她的臉,一邊說道。
“嗯,”周懷瑾感受着臉上的暖意,點了點頭,強忍着淚說:“我知道了,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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漁陽的港口,一艘艘大船停靠在這裡,為漁陽的坊市帶來一批又一批讓衆人追逐的貨物。
一排貨箱後,一個眉目如畫的少年正看着手中的賬簿,他對面的中年男子滿面喜意,不停與其攀談。
“多謝何少爺,此番若非何少爺,吳某恐怕從此再無翻身之力了。”
何辭瑛将手中的賬本遞給身後的小厮,臉上帶起一抹笑容,聲音清朗的回道:“哪裡哪裡,小侄不過略盡綿薄之力,究其根本,還是吳叔家底深厚。”
“何少爺不必贊我,我有幾斤幾兩,自己再清楚不過了。”話雖如此說,但中年男子臉上紅光滿面,顯然歡喜。
談話間,一個作小厮打扮的青壯自貨箱後行來,行禮後隻喚了一聲“大少爺”就沒再開口。
前面的談話聲立時停了。
何辭瑛先開口道:“真是不巧,偏巧此時家中有事尋我,吳叔見諒。”
“诶诶,此話怎講,既是家中有事,自當以此為重,待來日空閑我們再聚。”
“那小侄就先行一步了,改日定宴請吳叔。”
“好好好,我們改日再聚。”
才與吳姓商人分開,先前說話的青壯便跟上何辭盈,低聲說:“大少爺,夫人遣我來報說家中有貴客到來。”
何辭盈腳步一頓,問道:“哪兒來的貴客?”
“小人不知,不過聽門房說來人似有京城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