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鞋尖開始,像被血浸染一般。
“林澈!”邵北的手從窗外伸進來。
林澈抓住那隻手,用力一蹬。
鞋面已經完全變紅,但束縛感突然消失了。
他跌出窗外,被邵北接個正着。兩人滾落在草叢裡,蘇棠已經跑出十幾米遠,紅鞋在暮色中格外顯眼。
“你……”邵北的聲音微弱。
林澈低頭,鞋子又恢複了白色,仿佛剛才的變色隻是幻覺。
但腳踝上留着一圈青紫的指痕,證明那不是錯覺。
“它放過我們了。”林澈喘着氣說,“為什麼?”
邵北沒有回答。他的目光越過林澈肩膀,看向遠處的校舍。
窗戶一個接一個亮起燈,在漸濃的夜色中像一串發光的珍珠。
最頂層的窗戶卻漆黑一片,那是——
“美術室。”林澈反應過來,“它想引我們去那裡。”
蘇棠在不遠處停下,紅鞋在月光下泛着詭異的光澤。
她回頭看向兩人,嘴唇蠕動着說了什麼,但距離太遠聽不清。
下一秒,她的表情突然變得極度驚恐,轉身就跑。
“跟上她!”邵北拉起林澈。
他們追着蘇棠穿過半個校園。
女孩拼命的跑,跑得飛快,紅鞋幾乎在黑暗中劃出軌迹。
最終她沖進了教學樓,腳步聲在空蕩的走廊裡回蕩。
等林澈和邵北追到三樓時,蘇棠已經不見了。
走廊盡頭的美術室門大開着,裡面沒有開燈,隻有月光透過窗戶,照在那幅未完成的蝴蝶水彩上。
畫被人補全了。缺失的翅膀部分現在栩栩如生,隻是用的顔料太過鮮豔,在月光下幾乎要滴落下來。
林澈走近才發現,那不是顔料——畫布上嵌滿了真正的蝴蝶翅膀,被人粗暴地粘合在一起。
“這是……”他的聲音卡在喉嚨裡。
邵北站在窗邊,月光給他的側臉鍍上一層銀邊:“看這個。”
窗台上放着一部手機,是蘇棠的。
屏幕亮着,顯示正在錄音。
林澈按下播放鍵,蘇棠顫抖的聲音立刻響起:
“它說……要一個替身……穿紅鞋的人才能離開……”
錄音戛然而止。
與此同時,林澈耳後的芯片突然發燙,系統的提示音強行插入:
“隐藏任務更新:找出真正的‘紅鞋’。時限:30分鐘。失敗懲罰:成為替身。”
邵北猛地抓住林澈的手腕:“别聽它的。系統在說謊。”
“你怎麼知道?”林澈直視他的眼睛。
還能怎麼知道?當然是因為邵北是控制部的。
控制部監控室裡,真正的邵北攥緊了扶手。
屏幕上,少年邵北的臉部特寫無比清晰——那種掙紮的表情不該出現在一個替身臉上。
“因為……”副本中的邵北聲音低下去,“我見過太多副本了。”
林澈正要追問,美術室的門突然“砰”地關上。
月光被烏雲遮蔽,黑暗中隻剩下那幅蝴蝶畫微微發光。
翅膀開始扇動,發出細碎的“撲簌”聲。
“它來了。”邵北把林澈拉到身後,“記住,無論看到什麼,都不是真的。”
第一個紅點出現在地闆上。
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很快,整個美術室的地面都布滿了紅色光點,像無數雙眼睛在黑暗中睜開。
林澈的鞋子又開始變色,這次是從鞋跟開始。
“邵北……”他下意識抓住身邊人的袖子。
少年邵北的手覆上他的手背,溫度異常的高:“我在。”
監控室裡,警報聲突然響起。
機械女聲冰冷地宣布:“警告:替身出現自主意識。準備強制回收。”
監控室裡的邵北猛地一愣:“再等等,就三分鐘……”
“根據協議——”
“……我說了,再給我三分鐘。”
系統不留情面:“請求駁回。回收程序啟動。”
副本世界開始扭曲。
美術室的牆壁像融化的蠟一樣塌陷,地闆變成流動的數據流。
林澈死死抓住邵北的手,卻發現對方的身影正在變得透明。
又是這樣,又一次。
“邵北!”
“聽我說完。”少年邵北的聲音忽遠忽近,“去找音樂教室的鋼琴……左踏闆下面……”
他的身體像信号不良的影像一樣。
林澈拼命想抓住他,手指卻穿過了透明的光影。
“下次……”邵北最後的聲音幾乎聽不見,“别再忘了我……”
而他的最後一句話被系統屏蔽:“我是你哥,段遲……”
然後他徹底消失了。
美術室恢複正常,月光重新照進來,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
隻有林澈一個人站在教室中央,手裡攥着一片虛無。
耳後的芯片突然刺痛,系統的聲音帶着電流雜音:
“隊友已退出副本。任務繼續:找出真正的‘紅鞋’。倒計時15:00……14:59……”
林澈低頭,自己的鞋子已經完全變紅,像浸透了血。
窗外,一輪滿月高懸,月光冷得刺骨。
監控室裡,真正的邵北看着屏幕上孤身一人的林澈,拳頭攥得發白。
透明艙體中的替身已經消失,回收程序顯示100%完成。
機械女聲平靜地宣布:“替身記憶已格式化。監督者017,您有十分鐘休息時間。”
主屏幕上,林澈正走出美術室,紅鞋在地闆上留下淡淡的痕迹。
他的表情從茫然逐漸變成堅定,顯然已經做出了某個決定。
“足夠了。”邵北輕聲說,“……你會想起來的。”
他調出另一個監控窗口——音樂教室裡,一架老式鋼琴靜靜立在角落。
左踏闆下方,一枚銀色芯片正在黑暗中發出微弱的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