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索尼神甫凝視着萊拉。
萊拉也凝視着布索尼神甫。
布索尼神甫露出很标準的社交微笑:“這個嘛,阿什博恩小姐,我的生活總體上來說很順遂,隻不過教導我的老師意外被捕入獄。我想,一位對待我如父親的老人受到這樣的遭遇,真是令人心痛。”
萊拉在臉上調出來同樣的表情:“的确如此,神甫,我能理解你的悲傷了。”
二人一時不語,萊拉走在布索尼神甫左側靠前的位置,為他帶路。
布索尼神甫:“那麼你呢,小姐?”
萊拉鎮定自如:“相對于你來說,我的痛苦不值一提。”
神甫臉上呈現出一種悲憫天人的神情,有了和修女們打交道的習慣,萊拉立刻反應過來布索尼要說什麼,她趕緊補充:“你失去了像父親一樣的老師,而我失去了我的生身母親。”
布索尼:“是我冒犯了,小姐,請原諒。”
萊拉借機發揮,像個真正的嬌小姐那樣:“啊,不必多言,我都可以理解的,神甫閣下。”
布索尼神甫:“請原諒,阿什博恩小姐。我不是有意有惹起你的傷心事。”
上到三樓,萊拉帶着神甫拐一個彎,停在一扇門前:“這是白蠟樹地大宅最好的一間客房,但願你會感到滿意。”
布索尼神甫:“多謝你的盛情款待,小姐,然而,作為神職人員,就算是光床闆,我也會去睡的。”
萊拉拿出自己随身攜帶的一大串鑰匙,準确來說,她掀起帽子,從裡面取出一大圈鑰匙,翻過一把大大的黃銅鑰匙,也翻過去一把小巧的銀鑰匙,萊拉在十來把外形簡直一樣的小鑰匙裡辨認了三五秒鐘,最終選出來一把,開門。
瑪莎的手上也有這樣一套鑰匙,是萊拉從管家那裡要來的。萊拉手上這套,原本是她母親的,現在已經多年不用了,但是鑰匙們都保養得很好,依然可以開鎖,沒有一把生鏽。
她不是白蠟樹地的主婦,僅僅是白蠟樹地的女兒,但是任誰看到了這一幕都會覺得萊拉是當之無愧的女主人。
萊拉上前一步開門,做一個優雅的邀請的手勢,示意布索尼神甫走進去。
萊拉:“這是一個套間,擁有一間卧室,一個小客廳,盥洗室以及衣帽間。”
回家的半個月,萊拉感傷,萊拉瘋狂郵購倫敦的時髦衣物,萊拉每天拉着瑪莎和簡到處遊蕩。
萊拉像一個被修道院教育壓抑已久終于自由的普通少女那樣,在無人管束的時候瘋狂玩耍,仿佛她注定要面臨嫁到另一個莊園去當主婦的命運,因此格外珍惜現在的每一刻。
萊拉站到陳列櫃前,拿起一座三桅帆船的模型把玩:“白蠟樹地不豪華,神甫閣下,比不上你經常出入的上流社會場合,同樣的,神甫閣下,白蠟樹地也不夠樸素,你也許會認為這種地方不适合清修,但這也已經是最好的了。”
布索尼神甫的眼光随着三桅帆船模型的瞭望塔而動。萊拉很敏銳,她注意到布索尼看的是瞭望塔,不是船身,也不是自己。
船對他來說很特别。
萊拉放下三桅帆船的模型,手裡的東西換成一個象牙雕的大象,從象鼻一直撫摸到大象的尾巴,沒有說話,側身站在陳列櫃前,悄悄拿眼瞟着布索尼。
他的眼睛始終在看三桅帆船的模型。
萊拉于是确定,船,航海和水手生活,對布索尼神甫而言,是特别的。
但是他那麼的蒼白!
蒼白得像是從地底下爬出來的尚未羽化的十七年蟬。
萊拉去過海邊,第一天她忘了塗防曬霜,曬傷的皮膚長了将近一個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