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什博恩先生叫自己過去幹什麼?
萊拉想不到。
阿什博恩先生叫自己過去是為了告訴自己,他會請布索尼神甫護送自己去倫敦。
萊拉感到大腦輕輕。
按理說,像阿什博恩這種愛好打獵,一天到晚不着家的人,把女兒丢到修道院好幾年不管不顧,現在,僅僅因為外出遇到了一個談得來的人,他就要請這個人送他的女兒去倫敦。
自己的靈魂肯定沒有一片羽毛那麼輕,但是腦子肯定有了。
也罷也罷,好在她已經知道布索尼神甫是一個可靠的人了,跟着他走也沒有壞處,不過,這位神甫敢同意,的确是萊拉沒有想到的。
基督山伯爵的複仇需要自己嗎?
但願自己不會成為一尾複仇殃及的池魚,不會成為第二個小愛德華。
萊拉盡量往這個方向思考了一下,因為她發現自己太過于大意,剛剛聽說自己要和布索尼神甫一起上路去倫敦的時候,第一反應竟然是驚喜而非警惕。
太順利會讓人放松警惕,而放松警惕會讓人不幸。
萊拉解開發辮,對着鏡子裡的自己說。
她拉了兩次鈴,把簡都叫進房間,沒有叫瑪莎。
簡敲門。
萊拉說請進。
聽見門開的聲音,萊拉從梳妝台前的凳子上起身,很高興地看向簡。
簡:“萊拉小姐,有什麼好消息嗎?”
萊拉:“的确有好消息,艾格尼絲嬷嬷要為我寫一封推薦信,這樣我們就能去倫敦了!我會帶着你和瑪莎一起去,我知道瑪莎沒有問題,但是我不知道你會不會願意。”
萊拉開懷大笑:“想想看啊,簡,我們三個一起去倫敦!我們要去肯特伯爵的府邸住下!你能想象嗎?”
簡下意識地微笑,她知道這是一個好消息,萊拉小姐想去倫敦,可是自己呢?現在,自己在白蠟樹地,而白蠟樹地離桑菲爾德很近。
在白蠟樹地,能有羅切斯特的消息,莊園裡甚至有的短工是剛剛從桑菲爾德幹完活過來的。
在倫敦,桑菲爾德和羅切斯特先生會在另一種意義上消失。
簡說:“我願意。”
萊拉将那塊紮頭發的淺金色綢子輕飄飄地扔到空中:“太好啦!簡!布索尼神甫剛好要去倫敦探望朋友,他會帶着我們的。”
簡·愛眼光垂地:“萊拉小姐,我們是和一位阿什博恩先生的舊友一起出發嗎?”
萊拉:“不,不是的,布索尼神甫是父親在藍溪牧場偶然遇到的,是新朋友。”
簡遲疑了一會:“我孤獨地漫遊,像一朵雲。”
萊拉:“這是一首詩嗎?是華茲華斯?”
萊拉對詩歌所知甚少,她知道的英國詩人不過就是華茲華斯和丁尼生,知道他們喜歡的薄霧溪谷,喜歡的日光蘭和水仙花,但是約克沒有那麼溫柔的景物,隻有夜晚哭嚎的大風,與香得理直氣壯的石楠花。
簡:“是的,雲朵與水仙花共舞,但我不知道我們的水仙花在哪裡。”
萊拉想了想:“哦,你說的是球莖吧,現在過了水仙花的季節了,但是明年春天,我們會看到的。”
簡:“水仙花迎春開放。”
萊拉:“真美!我還沒有見過迎春開放的水仙花,我很小的時候就被送進修道院了,連聖誕節都是和修女們一起過的,簡,這是我在外面過的第一個夏天,哦,你知道嗎,簡?離開修道院的自由太美妙了。”
簡不作聲地微笑,她握住萊拉的手:“是的,小姐,我們一起去倫敦。我們會看到水仙花的,在春天再次到來的時候。”
讓桑菲爾德見鬼去吧!
艾格尼絲嬷嬷第二天早上就告辭了,而布索尼神甫一直住了下來,萊拉在院長離開的晚上,将塞西利亞·哈特所有的日記都攤開在自己的書桌上。
萊拉把在修道院穿的制服裙平鋪在床上,内袋扯出來,裡面空了。
内袋裡全部的東西都被萊拉轉移到一個上鎖的小抽屜,包括原主留下的巧克力。
萊拉先把它拿出來,拿一塊細亞麻手帕擦了擦沾滿灰塵的巧克力。真的,這塊磚頭一樣的巧克力上還留着萊拉·阿什博恩的牙印。她沒有再吃,她吃不下這塊巧克力,但是她也沒有什麼丢棄它。
然後就是自己的東西了。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德布雷·呂西安的證詞。血手印很幹了,指紋和掌紋都非常清楚。
一個法國外交部秘書擅自闖入了英國的修道院,與修女私通。而羅斯瑪麗修女,克萊門汀·德·蒙莫朗西,是一個法國人,她曾經用過“埃爾薇拉·德·阿爾巴”的假名。
阿,呂西安!呂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