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淵冰與江泠風對視一眼,有些意外,這位所謂的謝員外,在此地的人望竟如此之高。
江泠風出聲:“我們不是來求助的。”
“包打聽”一聽,眉眼耷拉下來:“竟不是來求助,看你們風塵仆仆的模樣,也不像什麼達官顯貴之人,”他掏了掏耳朵,有些不耐煩:“那來作甚?總之,想要知道消息,得先給錢。”他攤開手,直白道:“給多少,我便說多少。”
段淵冰平靜,他眉眼慢慢上擡:“若說我們是來領賞的,”看着對面男人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繼續緩緩道:“不知是否還要‘入鄉随俗’?”
“包打聽”一瞬呆愣,上下打量二人,眼中一刹那間難以置信:“你們……你們居然是‘揭榜’之人?”
因世道不太平,總有精怪出沒,輕則毀壞農田,重則傷害百姓,各自持有當地一方土地的領主每隔一段時日便會發布各種懸賞令,讓修士前來誅妖驅趕精怪。
因此民間便漸漸地流傳起了“揭榜”一說,指的便是那些依據懸賞,主動請纓去誅妖之人。
段淵冰和江泠風皆不是初出茅廬,對此等說法已經頗為熟悉,二人毫不遲疑地點了點頭。
“包打聽”疑惑,喃喃道:“什麼榜?近來我可是未曾聽說謝員外還放過什麼榜,這天下太平的,”他上下打量,滿眼皆是戒備:“你們該不會是招搖撞騙,亦或是……”他說着眼神一厲,“想來謀财害命的吧!”
這些懸賞令本就頗為棘手,如若不然,也不會高價請修士前來誅妖驅趕。
衆所周知,這世間,修士想修煉本就艱難,大多拜師長踞山中,少有世出之人。
而散修修煉更為艱難,他一看便二人出自無名無派,先不說是何等懸賞令,往日裡揭榜之人大多抱團一同行動,平日裡少見二人出行。
看二人身強體健,竟是全身而退了?
怎麼可能!
他往後退了一步,左右張望一番,張口似乎想要大聲呼喊。
他思來想去,隻覺得對方有所企圖,先下手為牆,将人抓起來拷問!
江泠風立時敏銳地察覺到他的意圖,隻見她的手輕輕擡起腰間劍鞘,劍柄一擡,打在了他的大腿上。
男人中了不知何處的攻擊,啊了一聲,自斷了未竟之語。
段淵冰心領神會,一掌輕輕搭在“包打聽”的肩上。
“包打聽”發現自己使勁掙紮卻動彈不得,滿眼驚恐,都怪自己利欲熏心,找了這麼一個偏僻的地方。
他心中滿是絕望想要呼喊之時,便聽得段淵冰無奈冷聲:“距離李鎮數十裡外的那座山林,妖獸已被全數剿滅,我們揭的便是這個榜。若你還不信,可着人向附近支攤的茶攤攤主問清情況。”
他輕歎一聲,“倘若這番說辭還說服不了你……”手下暗自使勁。
男人啊地一聲叫了出來,誰料江泠風上前一步,她看似不經意地擡起劍柄抵住了男人的小腹。
風吹過江泠風的帷帽,隻露出一雙似笑非笑的眼:“時間有限,可否請閣下帶我們過去呢?”她輕聲慢語:“我們絕不是什麼奸惡之徒。”
猶自掙紮的男人這才冷靜地停下掙紮,他一臉恍然大悟:“哦!哦!我知道了!居然是那裡!”他扭頭看向二人,眼中憧憬震驚交相輝映:“竟是你們!我也在昨日聽說此事,想着去查探一番,原來确有其事!原來你們就是那二位英雄!”
段淵冰心中有愧,未曾言明是自己親自動手,男人卻想當然地以為皆是他們的手筆。
他喃喃好幾句“了不起”,江泠風按捺不耐,晃了晃劍柄,輕聲道:“現下諸事明了,可否請閣下告知謝員外是否還留在此處?”
據聞這位謝員外最喜帶家眷到處郊遊,各處都置辦過田産,若是時機不湊巧,那可能守株待兔幾年都可能遇不上。
一想到可能要與線索失之交臂,江泠風便無法按捺煩躁。
“包打聽”被一股莫名冷意刺得臉皮一痛,他左右掃量,江泠風的臉掩于帷帽之後,而段淵冰冷肅着一張臉,他想當然耳以為是惹怒了段淵冰,忙點頭哈腰:“對不住對不住,是小的沒眼力,是小的錯,望修士不要放在心上。”
他謙卑道:“得修士善心,我們這等普通百姓才能安然度日,二位修士可千萬不要動怒!”
段淵冰有些莫名其妙這番奉承,但眼見日頭下沉,身後的江泠風雖沒有出聲催促,但段淵冰莫名覺得心中顫顫,他直接打斷了“包打聽”:“我們還有要事在身,能否帶我們去尋謝員外?若不在的話,可否告知我們去向。”
“包打聽”拍拍自己的腦袋,連忙點頭:“是是,瞧我這記性!謝員外确還在此處!二位修士,請随我來!”
他走在前方一邊引路,一邊對着身後二人唠唠叨叨起來:“謝員外前段時間便偕家眷一同來到此處,據聞是身體不适,大夫便讓他不要再外出奔波,好好歇息,便到了這李鎮住下。”
越過層疊的人群,遠遠地,江泠風能瞧見一片低矮茅屋中拔地而起一座高大的深紅宅邸。
“包打聽”的手高高舉起,指向了那處宅邸:“就在那兒!”
斜陽餘晖映照着那座深紅宅邸,高大幽深,牌匾上書着“謝宅”二字,黑底白金,隐隐透出一股貴氣。
耳邊是“包打聽”感懷的聲音:“若沒有謝員外的善心,李鎮也難以變得這麼安甯。”
接下來便是“包打聽”各種感恩謝員外的溢美之詞,他說,若不是謝員外出資請修士誅妖,李鎮也變不成這番模樣,鎮裡上下十分感激他的善舉。
他還暗地拍了拍江泠風與段淵冰的馬屁,說修士年紀輕輕竟有如此大能,最近天下不太平,聽聞謝員外有意找幾位身手了得的修士當護院,他們可以向謝員外自薦或者由他舉薦……
“包打聽”喋喋不休,可惜一個帶着帷帽看不清表情,另一個表情冷淡,心思似乎全然不在這番話上。
“包打聽”說了半天沒得來回應,覺得自讨沒趣,便住了口,一門心思地帶路。
三人很快便到了謝宅大門前。
門口兩名高大護院警惕地看過來。
“包打聽”自告奮勇上前溝通,隻得來護院的白眼:“員外說過,不見外人,請走吧。”
“包打聽”說爛嘴皮,眼見護院要上棍,他灰溜溜地回來,苦着臉看着二人:“這……可能……”他咽了咽口水,二人顯然神色不善,身後也不是什麼善茬:“如若不介意,二位修士可等到明日再來拜訪?”
江泠風心中不虞,但是身邊段淵冰似乎渾不在意,竟還點頭答應,她現下有求于他,隻能吐了吐氣,壓抑自己急不可耐的心情。
不急于一時。
她想。
正當二人準備聽從“包打聽”的建議前去找客棧宿下,前面迎面而來一頂轎子。
走在最前方的“包打聽”突然激動地喊了一聲:“謝員外!”
二人立時擡眼望去。
一個大腹便便慈眉善目的人撩開轎簾,正好奇地看着他們。
“你們,是何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