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木在偏遠的一戶人家門口找到了姜荷，途中也看見了那座山神廟。

看往事鏡時丹木沒留心，路過時才發現山神廟是精心清掃過的，廟不大，但該有的都有，廟門敞開，露出裡面的山神像。

盡管不過半人高，但那是丹木見過最精細的白玉瓷像了。

一般山神廟中都供奉的是石像，很少見這般精美的，看來仙德小鎮當真是名不虛傳。

丹木到時姜荷正抵着門，不讓主人家關門，道：“幾日前你們害我妹妹死在此處，竟還有臉安心坐在家中，今日你必須給我個交代！”

主人家推着門不讓姜荷闖進來，口中唾沫星子滿天飛，道：“誰說是我害死你妹妹了，有人能證明嗎，你這女娃，再胡鬧我要報官了！”

丹木上前把姜荷拉了過來，門闆立馬砰地合上，還能聽見門後的謾罵聲。

“師姐，這樣沒用的，别白費力了。”

往事鏡是神仙的法寶，不能拿給凡人看，就算能證明是他殺的月見，山鬼也不能出手傷人。

這啞巴虧隻能吞了血往肚子裡咽。

姜荷憤憤踢了門闆一腳，又換來一通罵。

她似是想到什麼，扭頭問月見：“你的屍身呢？”

月見咬咬嘴唇，道：“我看見他們扔到了……亂葬崗。”

姜荷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扶着頭虛弱道：“走，走走走，快去把屍身找回來啊！”

隻要不是灰飛煙滅，山鬼死後都要進山鬼祠，将屍身煉化成金珠，和人們死後要将屍骨葬回家鄉是一個道理。

亂葬崗雜草叢生，白骨森然，月見的屍身很好找，身上還穿着死前的水紅色衣裳。

山鬼的屍體不會腐爛，但月見被扔在這鬼地方十多天，已經被腌入味了。

姜荷閉眼喘了好幾口氣，這才施法用紫荷托起月見，畫符傳回了南明山。

“我命人好生看管你的肉身，山鬼集會在即，你師祖也快出關了，看看有沒有法子幫你還個魂。”姜荷道。

“多謝師父。”月見哪裡敢再多說，隻好應道。

拾蓮捏着鼻子四處打量，道：“仙德小鎮的人最講究，每家每戶都有祠堂，生怕沖撞了神靈，怎麼還會有亂葬崗這樣的地方。”

“或許是過路的遊人客死他鄉無人收屍，久而久之就變成了亂葬崗。”姜荷道。

“不對，這裡有一種說法，死人污神，即使發現有不屬于自家的屍骨，也要葬進祠堂，一來為自己積德，二來為了迎合神仙。”

“照這樣說，确實不該有亂葬崗。”姜荷皺眉環視一圈。

丹木沒參與兩人的讨論，他沿着亂葬崗走了一圈，這個布局，十分眼熟，在哪裡見過呢？

一個歪七扭八斜倚在雜草上的亂石墓碑吸引了他的注意。那墓碑上放了個好似花瓶的東西，和破破爛爛的亂葬崗格格不入。

若花瓶是破了一角挂在上面丹木都不覺得有什麼，但偏偏這花瓶像是故意擺放在這裡一樣，以刁鑽的方式穩穩站在墓碑上，太奇怪了。

腦中忽然閃過棠海在陳平柱家的祠堂打碎花瓶的片段，他往外跨了幾步，眯眼瞧過去，這可不就是放大的壓魂陣嗎！

不對不對，比起壓魂陣，這個陣少了很多紋路。丹木将這個陣和記憶中的壓魂陣比對了一下，摸不着頭腦了。

這個陣不像壓魂陣，也不像鎮魂陣，怎麼會這樣？

丹木面上不顯，心中大駭。不會有這麼巧的事，直覺告訴他，布陣的是同一個人。

上一個陣借了張肖碩的手，那這個陣呢？

丹木走到兩人面前，問道：“拾蓮師姐，渭淵師兄近日可有來過東極山？”

拾蓮搖頭道：“沒有，我們已經很久沒見了。”

“那他的徒弟，或者别的什麼人來過嗎？”

“别山的山鬼近日倒是沒見過，不算你們的話。”

那就奇了怪了。張肖碩不能憑空把陣搬過來，而且看當時的反應，張肖碩布的的确是鎮魂陣，隻是不知為何變成了壓魂陣。

還會有什麼人呢？

“問這個做什麼？”拾蓮問道。

“沒事，隻是想到上次去了北迦山，渭淵師兄說改日要聚聚，但後來就沒了信。”丹木盡量表現得很淡定。

他不打算告訴姜荷和拾蓮這裡有不知來頭的陣法，既然那人做得這麼隐蔽，那太多人知道就會打草驚蛇。他要尋個時間告訴棠海。

“這個亂葬崗有古怪，月見也說了，有人在這裡招魂才引來大量怨靈，也許她的死并不是意外。”拾蓮正色道。

丹木也這樣覺得。

“那怎麼辦，現在毫無頭緒，從何查起啊。”姜荷愁道。

“仙德小鎮有個一年一度的祭祀，全鎮人都會參加，在茶館時我聽有人在讨論這事，時間在七天後。”丹木道。

拾蓮看向他，道：“不錯。”

七天，正好是棠海出關的時間。

三人商量好後，姜荷說要先回南明山安頓月見，拾蓮也要回去處理事務，丹木一人留在鎮中舉目無親，頗覺得無聊，于是也回了定天山。

他沒有在定天山看見炬歸的身影，隻有棠海一人坐在海棠林裡的亭中喝酒。

棠海面色紅潤，但并不是酒勁上來異樣的紅，隻是比平時更有氣色了些，那雙眸子還是一樣的清明。棠海千杯不醉，丹木是知道的。

“怎麼這就回來了？來嘗點酒吧，師父釀的。”棠海沖他舉起了杯。

從前棠海不讓他碰酒，說定天山隻有棠海釀的，酒性烈，不能給小孩喝。如今他成了年，棠海倒主動邀請起來。

“被絆住腳了，仙德小鎮的亂葬崗裡有個我從沒見過的陣，等着祭祀那天去看看究竟。”丹木在棠海對面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

棠海平日裡不常喝酒，隻有閉關的時候才會飲上幾瓶，搞得丹木小時候一度以為這是什麼靈丹妙藥，喝了就能恢複法力，後來才知道，确實是這樣。

丹木湊近嗅了嗅杯中的酒，醇香的味道不是那麼醉人，反倒甜絲絲的。

“這不是給金九的。”丹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