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這裡唯一一名上忍,卡卡西自不可能一直同籠島待在一起。距離他們離開這座小鎮還餘下幾小時的空閑,不知道那幾名散裝的小豆丁又惹出什麼麻煩,卡卡西一面要出面斡旋,一面耷拉着肩膀,連連歎氣。但總歸還是盡職盡責地去做協調,臨出門時還囑咐籠島好好休息,别跟着班裡的男孩子們出去亂晃。
他前腳剛走,金發綠眼的小少年就立在籠島房前。不等籠島詢問他的來意,井上就閉上眼睛對着那姑娘的床腳鞠了個九十度的躬,聲音響亮:“真的很對不起,小泉!!!!”
此種氣勢倒是把籠島逼得噎住幾秒鐘。她盯住金發少年的發旋,冷不丁道:“我還沒死。”
這回輪到井上手忙腳亂了:“不不不是的!!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小泉,我之前對你說的話太過分了。雖然我知道就算現在道歉也沒辦法改變既定的事實,但是起碼沒辦法對此無所作為。”井上擡起頭,凝視着籠島,認真道,“我很抱歉之前口不擇言,小泉一直是很善良很溫柔的人!”
“……我沒在意,你也不用放在心上。”被最後的形容詞砸得有片刻啞口無言,回過神時籠島抻平了雙手,懶洋洋地回答。為免井上誤會,她又補充上半句,“你們的看法無法對我造成任何實質性影響,所以你沒必要記挂着。”
她原是無半點兒惡意,僅僅隻坦言自己全沒記恨對方口不擇言的攻擊,指望以此讓同僚放下那全無必要的愧疚。誰知說出口卻變了味兒,落入小豆丁耳朵裡更像是裂隙橫生的冷硬托辭。故而籠島方一擡頭,就瞧見小豆丁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樣,漂亮的綠眼睛蒙着欲落的水霧。小小的男子漢拼命克制着鼻息,試圖用睫毛扇滅眼眶裡撲閃撲閃的水光。
籠島小小的腦袋上升起了大大的疑惑。
他又開始道歉了。
……
第九班的氣氛十足詭異。這件事當第七班的四人從外面回來時,自然而然地注意到了。具體體現在井上對待籠島愈發小心翼翼、誠惶誠恐的态度上。清水在一旁無奈地歎氣,看起來老氣橫秋。被讨好的籠島本人疑窦叢生,卻不知從何問起。
看到小姑娘同樣在狀況外的神情,卡卡西自覺歇了問詢她事情緣由的念頭。尋了籠島同旅店的夫妻二人為折毀打刀一事賠禮謝罪的空隙,一手照例捧着自來也的大作,一邊走到清水身邊悄聲詢問:“出什麼事了嗎?感覺氣氛有些微妙啊。”上忍的視線落在扒在旅店門外種蘑菇的井上身上,後者焦慮沮喪的情緒幾乎要具象化。
“啊,吵架了啊。他們兩個。”清水沒精打采地回答。
“吵架?”卡卡西有些驚訝。這個動作放在這一詭異氣氛中央的任一主角身上都有些牽強附會,感到不可思議是完全理所當然的。
“晴樹那家夥之前對泉說了一些有些過分的話,等泉醒來之後他去道歉回來就是這個狀态了。不過泉好像沒吵架的打算……我猜多半是晴樹那家夥單方面的糾結吧,應該有什麼誤會才是。泉似乎不清楚怎麼回事,畢竟她在某方面來說非常遲鈍,并不意外。”清水總結道,“是兩個笨蛋啊。”
卡卡西忍俊不禁。
籠島甫一出旅店門,就又被井上用一種被抛棄的小狗似的幽怨眼神鎖定了。然思索未果,籠島并未從過往經驗和既有知識中尋找到解決辦法,于是她面色平靜地略過了神色委屈的小少年。
“可以出發了嗎?”她問卡卡西。
“嗯,可以出發了呢。”卡卡西回答。聽到準備回木葉的信号,鳴人興奮地振臂高呼,小櫻矜持地向旅店夫妻告别,佐助從鼻腔裡擠出一聲輕哼,目光掠過面對面站着的卡卡西和籠島時在後者右手的繃帶上停留了一會兒,然後輕飄飄地挪開了。在籠島行将挪開腳步之前,卡卡西忽然叫住她,在小姑娘不解的目光裡,背對着她蹲下身去。銀發上忍偏過腦袋,對着籠島彎了彎眼睛:“這裡離木葉還有一段距離,以你現在的體力應該有些勉強,還是不要逞強為好。”
卡卡西說的沒錯。無論是高專時期的籠島泉,還是現在的籠島泉,都舊習不改地不擅長長時間作戰。通俗點兒來說,就是玻璃劍。高暴擊低持久,不能瞬殺的情況下打完就跑才是上上策。
介于此,籠島終于還是妥協。好心的銀發上忍看起來并不是壯碩的類型,整個人攏在不算貼身的衣服和馬甲裡,視覺上顯得纖瘦。加之他露在衣物外的皮膚出人意料地白皙,讓人很難将他與身經百戰的優秀忍者聯系到一起——從這層面來說,他同籠島原先那位強得離譜的擔當教師實在如出一轍。
——乍看下都是小白臉。
但是與此類印象截然相反的,是男人寬厚緊實的後背。她的重量并未給卡卡西造成任何負擔,他托住小姑娘的膝窩,輕松得仿佛未增重負。很有安全感。這種想法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籠島的腦袋裡。随着籠島的動作,一绺頭發從她的耳後滑落下去,溫馴地蜷在卡卡西的頸側,被風掀起的發絲在後者的耳邊不安分地撩撥。
不堪其擾的上忍無奈地向那些惱人發絲的主人求救,小姑娘遂乖順地将發絲再次捋到耳後。這個姿勢很難拉開距離,籠島的呼吸總在他耳邊徘徊,帶着暖意撲打在他耳廓。像一隻懸停在肩頭的蝴蝶。
辛苦了卡卡西,單領着第七班,班裡活力充沛的少年少女就夠他操心的了。此刻再添上第九班,叽叽喳喳的聒噪程度更甚以往。與其說他是第七班直屬的上司,倒不如說快搖身一變成為兩個班的保父。
卡卡西惦念着包中那本小說的結局,然而卻勻不出手去取那本橙色封皮的親熱天堂。加之頭頂若有若無的視線,他實在沒法如是行動。
“卡卡西老師,我認得字。”
他幾乎能想象出背上的姑娘要說出什麼話來。念及此,不由悻悻地收了手。不料這句話最終确實還是從籠島嘴裡冒出來,語境卻微妙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