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本想尋找機會詢問籠島泉對于方才女性的敵意從何而來,可回首就見對方正垂下眼簾深思般沉下色澤透亮的藍眸,無意識地屈伸纖長的手指,抵在下唇時神色頗有些嚴峻。少女的目光再次掠過那道娉婷袅娜的身影消失的方向,竟一時忽略了同僚關切的視線。
不對勁,那女人絕對有貓膩。籠島捕捉到稍縱即逝的冰冷觸感,正是此前自稱因懷念已故妹妹而出現在幾人身後的女性輕飄飄地搭放素手的地方。她甚至摸不清那名神出鬼沒的女性究竟是什麼時候抵達她身後,并搭上她肩頭。人的恐懼來自未知——她的交感神經仍處在高度激活狀态,使得她的心跳和呼吸以一種可怖的速度迅猛飙升。
直至井上和清水的接連呼喚将她從屏蔽外界的私人領域拽出,籠島才感到那股徘徊不去的戰栗告一段落。她草草應付了少年們的關懷,指腹輕輕碾壓過脖頸側面的肌膚,随口尋了個借口便支開顯然狐疑未消的清水和投來關切目光的井上徑自離去。徒留下第九班的另兩名少年面面相觑,被忽略的勘九郎眼睜睜望着少女目不斜視地從他們身邊掠過,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發出半個音節。
卡卡西帶着中忍考試申請書找到籠島的時候,她正踩在溪流裡發呆。清澈的溪水自她單薄的足弓潺潺而過,在少女的腳腕留下濡濕的水光。她的發梢靠近面龐的都濕漉漉滴着水,貼着籠島的側臉一绺一绺地垂着。細小的水珠從籠島的鼻梁蜿蜒而下,滑至凸起的飽滿唇珠後隐沒在她淡色的唇瓣間。
聽聞窸窸窣窣的足音,少女歪過腦袋,頸部背側的肌肉随着她的動作形成了一道漂亮圓滑的弧度,籠島閑适自得地向後仰起身子,最終挺翹的下巴抵住了聳起的肩頭,繃緊的肌肉和薄薄一層肌膚下滑動的骨頭形成了一座美妙的峰巒。她默不作聲地擡起眼皮,青白剔透的玻璃體在樹蔭下也泛着一股子清冷的藍,像是一片遍野的菊苣,風一吹就連了天。
她擡頭仰望停在自己身旁的銀發上忍,折在大腿下的裙擺沾着青草的碎屑,看上去仿佛散落在佳肴湯汁中的百裡香草碎。
卡卡西大約是花了不少時間才找到她,耷拉着的眼角溫馴地彎起,見她回頭便向一旁歪過腦袋微笑起來。他寬厚的背脊松弛地稍往前弓,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樣。
“怎麼沒和宗嗣他們一起?”卡卡西踏着吸收足陽光後熱得發燙的青草,走近籠島關心道。
籠島的指尖拂過奔騰的水面,撩起星點水花被午後的太陽炙烤得熠熠生輝。
“女孩子的心事也要打聽嗎?”籠島的目光從溪流對面的綠茵挪開。她打量人時總喜歡先轉過眼珠,從上挑的眼尾橫瞥他人,随即才漫不經心地扭過肩膀,或俯視或仰視地落在來人面龐上,絲毫不避讓地撞上對方的視線。看上去有些傲慢,又不像是有意為之,純然如不谙人事的幼貓。正當此時,她又意味深長地勾起唇角,圓潤的雙眼包着兩汪極淺淡的、閃電似稍縱即逝的笑,點評道,“真是惡劣的大人。”
卡卡西被突如其來的攻擊弄得手足無措,不禁無奈地耷拉了眼角,做出一副繳械投降的姿态,無計可施地歎氣。他分明從清水那裡聽來事端緣由,而當事者卻明擺着不願多說。籠島泉身上有種天然的冷淡感,不至于冒犯他人,卻又像寒淺春池般教人心中不自覺湧起一陣刺骨的紛擾。少女身上的冷淡感源自過人的聰慧,那種死寂一般的沉靜中往往混雜入一股不和諧的狡黠,後者讓她偶然的神情籠罩上同齡人少有的缱绻。
可罪魁禍首無知無覺,屈起左腿踩回溫熱的草地,細軟的泥壤随之下限,浸濕的沙子黏在她泛着健康血色的足底。青紫色的毛細血管猶如河流般浮現在少女細嫩的皮膚底下,微凸的筋脈像一座小山般在籠島的皮膚下制造出細微的起伏。少女說話的速度慢吞吞的,字的尾音被漫不經心地吞入腹中,黏糊糊的像是炎熱夏季融化在糖紙裡拔絲的水果硬糖。
“有什麼事嗎,卡卡西老師?”
少女玫瑰花瓣一般的肌膚,比起垩石的白還要甜蜜。她卻自顧着踩在流水間的雙足,一邊伸展着身子從一旁拉過笃笃作響的木屐,一邊懶散地将濕漉漉的足尖踩入幹燥的涼鞋。全不在乎自己的衣擺滑落到腿根,露出缺乏日曬的白得近乎透明的勻稱的大腿。
卡卡西仿佛被這場景燙着了視線,迅速地别開了臉,又後知後覺對于未成年人臉紅實在是厚顔無恥,風馳電掣間竟有些恥于面對少女澄淨的眼瞳。好在這軟和的躍動隻持續了極短暫的片刻,否則他絕不知将來該如何面對籠島夫婦的照顧。
“老師?”籠島歪過頭,不解地凝視着男人的側臉,并未注意到方才微妙的止息。
該說這孩子過于單純鈍感嗎?卡卡西忍不住又歎了口氣,操心去想這些特點對于十幾歲的孩子來說究竟是好還是壞。可她在其他方面卻敏銳得驚人,與同齡人相比又如此格格不入。
唉,現在也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話說回來,自己對這孩子是不是偶爾有些過于挂心了?這不是什麼好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