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不是咒術師了。”真由也防備性地向後撤步,陳述道。
“當然,這我看得出來。”身着袈裟的狐狸眼男人露出親切的笑容,“我并沒有惡意。忘記自我介紹了,我叫夏油傑,目前是盤星教的教主。”說着,夏油頗有誠意地将雙手都舉到真由也能夠看到的範圍内,“如你所見,我也不再是咒術師了。”
“我也沒打算和詛咒師打交道。”
“哈哈,當然,這我可以理解。”夏油發出了爽朗的笑聲,“我并沒有要你成為詛咒師的意思——正相反,我隻是想和你談談。”
“你相信死人能夠複活嗎?”
夏油傑的笑意收斂了幾分,睜開眼露出鋒銳绮麗的绛紫色眼眸,與他唇邊的笑容相反,男人深邃的眼睛裡像是浮着一層薄霧般晦澀難明。
真由也的呼吸停頓了片刻。
*
“人死不能複生,夫人還是早做後事打算為好。”
經過多日的尋找,田木川秋子的發簪終于在山頭的神社旁茂密的青草叢中被發現。發簪幾乎被草叢淹沒,像是要在那兒生根似的,不知被主人遺落有多少個年頭,遲鈍的褪色和劃痕猶如鋪天蓋地席卷而來的沙塵暴。
發簪通體鍍金,尾端雕作祥雲之狀,如今卻被風沙侵蝕,萎靡頹廢,晦暗無光。神社荒廢多年,雜草叢生,藤蔓糾葛不清地沿着鳥居向上爬升,形成了一副破敗蕭索又富有野蠻生機的景象。
籠島夫人本不願将思緒朝過于悲觀的方面延伸,奈何尋找到秋子的發簪後不久,一位恰好經過此地的袈裟男子手持錫杖,意圖在神社歇腳。聞此傳言,便哐哐當當背着沉木制成的箱子徑自來田木川家拜訪。他頭戴一頂多角形的小帽,蓄一頭濃黑的頭發,謙遜地談論起來此地的目的。他自稱習道多年,這些年一直在外颠沛流離居無定所,所學之術能夠封印一切污濁殘穢。
倘若說是忍者,他的姿态又過于松懈惰怠。隻見他在原屬田木川秋子的卧房裡神神叨叨地手舞足蹈,末了将錫杖往地上一拄,咔嚓一聲就要阖上沉重的箱蓋。正當時,揚言能夠封印一切污濁殘穢的男子忽得面色煞白,大喝一聲跌坐在地。他扔了錫杖哎呀哎呀地唏噓個沒完,眼睛因為恐懼而發白。
“大兇,此乃大兇之兆。”如此嘟囔着,男人連滾帶爬地用身體壓下箱蓋,仿佛看到什麼恐怖的東西般抖如篩糠。詢問他時,他卻隻顧搖頭歎氣,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前文所言,勸誡田木川夫婦早為失蹤的女兒安排後事便是彼時懼色未消的男子所陳。
聞言,白發蒼蒼的田木川夫人神色恍惚地踉跄兩步,撞在跟随在他們身旁的籠島夫人身上。緊接着,她嘔吐似地發出劇烈的抽噎,風中秉燭般全靠後者的攙扶才沒跌倒在地。
田木川先生的胡子顫抖着,胸脯猛烈起伏,急喘幾聲後怒道:“裝神弄鬼,裝神弄鬼!你這晦氣的東西,竟敢詛咒秋子!”言畢,老爺子不顧自己的羸弱病體,虎虎生風地揮起手中的拐杖,直追着在他看來裝神弄鬼的可疑男人抽打、猛戳,直鞭打得男人哎呦哎呦痛苦地叫喚起來。
這場鬧劇在籠島夫人竭盡全力的制止下拉下帷幕,彼時被抽斷鼻梁的男人正因痛苦而面目扭曲,躲在籠島夫人身後哎呦哎呦地歎着氣。女性向旁進了一步,将暴怒的田木川先生與喊冤叫屈的男人分隔開,微笑地直視着吹胡子瞪眼的雇主,勸說道:“請先冷靜一下,田木川先生。我能理解您的心情,并且也希望令愛能平安歸來。正因如此,我們不能放過任何線索,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