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跟着這家夥去,好看看那群老頑固又想整出什麼幺蛾子。真由也是執行力頗強的那類人,因此念頭方一轉上來,就幾口扒完剩下的米飯打算尾随在佐佐木之後。
奈何砰地一聲,真由也無端地在拐角裝上一面無色的牆。
像是受到信号幹擾一般,真由也周遭的畫面都吱吱喳喳地扭曲出彩色的雪花。她吃痛地捂住額頭,不信邪地探手出去,果然摸到一副透明的屏障。
“喂喂,事先提醒你,我的術式可沒有容許你更改過去的餘地。”女性詛咒師的聲音适時地抱怨起來,“我可是冒着很大的風險,别給我添麻煩啊。”
啧,這麼說這裡發生的事情那女人也能夠全部知悉?真由也感到一陣因往昔無可遁形而逐節攀升的煩躁。可是那女人沒再說話了,像對她的問話避而不談。
屏風後的另一位主角遲遲沒有出現。真由也隻得耐着性子等待線索有進一步的暗示。
*
“『窗』收集到的資料就是這些了,籠島小姐。還需要什麼額外的幫助請您務必開口,我們會協助你完成任務的。”輔助監督虛扶一下鼻梁上的眼鏡,如此說道。
彼時才接受一級咒術師認證不久的少女自輔助監督手上接過沉甸甸的文件夾,一面鎮定地迅速浏覽着失蹤人員及已知情報,一面時不時向專注開車輔助監督提出些問題。
“失蹤人員沒有任何共同點嗎?”
“不,受害者資料根據目前我們的調查情況并沒有任何重疊部分,也因此我們才向高專求助,拜托您協助我們進行現場的調查和祓除。”
“活動路徑?”
“很遺憾,這點我們依然毫無頭緒。”
“殘穢的術式還有更多線索嗎?”
“……不,已知資料已經全部總結在報告上了。”
黑發藍眼的小姑娘蓦地止住翻閱資料的動作,不甚明顯地掀起眼皮,沖着後視鏡乜去。輔助監督登時挺直了脊背。
廢物,那姑娘似乎在無聲地腹诽。
“算了。”她最終合上紙頁,漫不經心地撩起臉頰旁略顯散亂的鬈發,向車窗外稍縱即逝的幻影投以注目禮。多問無益。咒術界的這幅秉性,籠島早就習慣。無論如何旁敲側擊或乘勝追擊,留待斟酌四個大字都融進了這棵參天大樹的根莖裡,根本動搖不得。料想此行負責她的輔助監督也不清楚幹系,所知最甚者也不出籠島本人此時手中的文檔涵蓋的範疇,遂也打消繼續詢問的念頭。隻挂起一邊的耳機,擺明了不欲與外人攀談,聽得耳機裡低吟淺唱的女聲,神思不知遊去什麼地方去。
[任務一路順風!]是來自藤原葵的訊息。
[早點兒回來,藤原說要請我們吃飯。]不,嚴格來說他更想請你吃飯吧。兩個笨蛋。也罷,随他們好了。籠島望着窗外向後飛馳而去的熟悉景色,随手在群裡發了表示收到的表情,然後扔開懷中藍色封皮的文件夾,徑自閉目養神。
*
其實也不是什麼難纏的咒靈。不過區區一級詛咒現象,無非善于藏匿蹤迹,卻叫人大費周章,平白從東京咒高方面調來一級咒術師,頗有些大材小用之嫌。從落下『帳』到祓除咒靈隻用了短短一個小時。
一級咒靈『豔儒』,擅長僞裝,多假扮成無辜婦女,以降低受害者的警戒心。借此機會,利用術式将人類轉化為動物,術式媒介未知——這些情報截至此前籠島泉于長野縣西南方向目擊到該咒靈為止。
想到自己方才被化身為飯店老闆娘的豔儒好生款待,險些喝下混雜了不知什麼肉的熱湯,輔助監督就忍不住後怕,扶着電線杆嘔吐到幾乎直不起腰,連膽汁都快一并哕出去。籠島好整以暇地環抱手臂,無慈悲地看他醜态盡出。待到這廂勢頭略有輕緩,才安慰性地拍了拍輔助監督的脊背,遞上一方手帕去。
“辛苦了。”她挂斷電話,忽然覺得瀕臨太陽西沉的春景有些料峭。籠島才結束祓除,身上尤有熱騰騰的汗意未褪,靜下來後端地被風吹得有些着涼,冷不防地打個噴嚏。沒拿穩的手絹飄飄忽忽随風去了,落下斷石殘垣,一時沒了影兒。
“這句話應該由我對您說才對。”輔助監督這才站起身,頗顯尴尬地扯平西裝的下擺,又在空中平白擺着不知該置于何地的手,“辛苦您跑這一趟,後續工作請放心交給我來處理。”
少女颔首。令人苦惱的停頓卷土重來,不由分說倒金山推玉柱地撲将下來。
“或許……您在群馬縣還有什麼想要去的地方嗎?送您回去彙報工作前可以再稍微繞些遠路,不礙事的。”輔助監督頂着讓人牙酸的壓力,竭力再度挑起話頭。
籠島瞥他一眼。少女渾沒有察覺因幹燥的日子而生的靜電讓她稍短的碎發都精神十足地飛揚起來,隻是困倦地合上眼皮,須臾後小雞啄米般垂下頭去,往下掂掂腦袋,又恍然回神地支起脖子。
“不去。”回神的年輕咒術師毅然拒絕,吩咐,“請務必直接送我回高專。”她口條倒是清楚。扔下兜了一身春寒的男人杵在風裡,自顧自坐進車廂裡,抱着裹在琴箱裡的刀就神遊太虛去了,一派撒手掌櫃的模樣,剩下輔助監督無奈地原地歎氣。然而又唯恐怠慢了上級,隻得兢兢業業将車駛離羊腸小道,往東京都的方向彙去。
行至半途,天忽然淅淅瀝瀝的落下幾滴雨來。前方通向東京都市區的道路略有些滞澀,紅與橙的車燈在車窗上的水珠上惰怠地閃。不知是否是接連起伏的喇叭聲攪擾了年輕術師短暫的休憩,她煙迷霧鎖的眼眸不明情況地朝喧嚷聲最甚處乜去,還帶着被人擾了清夢的不快。天的那邊滾來一陣沉悶的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