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目遠眺,也隻能見到被堵得水洩不通的車流,末了到天穹那端也是乏味的鋼鐵洪流,再往前依然如是。籠島微蹙起眉,摸出振動個不休的手機,隻瞧三人的小群裡是藤原緻歉的新消息,說是任務臨時出了問題,需要晚些才能赴約。
陣雨來的快去得也快,那邊的隆隆的雷聲還沒落地,這邊的雨就已經偃旗息鼓。雨刮一掃,隻剩下幹燥的空氣在紅與橙的燈光裡流竄。
一方是通明的燈火,一方是黑壓壓的暮色。黑夜被壓縮至方塊狀的窗玻璃裡,隻在人視覺的邊緣撓出點兒藍盈盈的光斑來,瘆得人心慌。
籠島沒由來的情緒不好。轎車喇叭此起彼伏的浪潮憋得她喘不透氣,像是溺水的影子,伸手想将那點兒谵妄撕碎了拿近了端詳,又竹籃打水一場空。她抱着琴盒,屏幕的冷光在臉上明明滅滅,不一會兒又搖下車窗,在輔助監督“您有什麼不适嗎”的例行詢問下緘默不語。
又是一陣雷鳴。
“我去前面看看情況,請您留在車内,我很快就會回來。”輔助監督看着紋絲不動的車流,回頭沖籠島說,“如果前面無法通行的話,我會另擇他路,盡量送您準時回到高專的。”
男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乏味的鋼鐵洪流之中。籠島側過臉,一隻碩大的灰褐色飛蛾正撞在前車的燈罩上。像是被這許多燈光炫花了眼,它不斷地重複着在燈源外沖撞和撲棱的動作,一遍又一遍地沖向冰冷的燈罩。
這時,籠島的手機響了起來。
『鶴見真由也』
籠島的目光從将燈罩撞得砰砰作響的飛蛾上移開。黑夜像是潮水一般從車窗的縫隙洩露下來,将車廂徹底浸泡在黑黢黢的暮色中。
半晌,她拖動手指拾起手機,将屏幕貼近了耳朵:“……喂?”
“他絕對是喜歡我!”電話那頭是真由也興奮的小聲驚呼。
“……你三番五次跟我打電話隻是因為這個?”籠島癱軟在座椅裡,有些惱,又無可奈何。
真由也扭扭捏捏着發出一陣古怪的聲響。籠島耐着性子聽完,末了問道:“結束了?”
真由也忸忸怩怩。
“再打過來發瘋我就不會接了。”
“你說氣話~我才不信呢。”真由也捏着嗓子說,“畢竟你能拿我怎麼辦呢?誰叫你是人家最~最~最~喜歡的小泉同學,知心姐姐小泉同學~神奇海螺小泉同學~嘿嘿嘿嘿~”
不忍卒聽。籠島毫不猶豫地挂了電話。
被真由也打斷的困意席卷而來,籠島才要與周莊下棋,黑子尚未落定,就被方才呼入未接通的輔助監督急吼吼地叫醒。
“籠島小姐,前面那個路口,出現了二級咒靈!”
哦,二級咒靈罷了。何必咋咋呼呼?
她睡眼惺忪地背上比自己體型還要大的琴箱,就要下車。
“以目前情況來看不止一隻!并且不在『窗』所知情報之内,全部都是二級。中心地帶疑似有咒胎降生,等級暫不明确……由于事發突然,周圍群衆還沒來得及疏散,更是有非術師被卷入領域之中……”
籠島扯住包帶的動作頓了頓。
輔助監督隻好硬着頭皮繼續說下去:“疑似有人目擊到特級咒物‘宿傩的手指’,目前附近能夠調度的咒術師隻有您……事急從權,”他停頓片刻,“因此請您務必在盡量确保非術師安全的前提下,祓除咒靈,并且回收特級咒物,交由五條先生保管。”
車流密集,後方不明情由的車輛時不時焦躁地鳴笛。夜色漸濃,朔風吹拂。帶着潮氣的風呼嘯着發出駭人的隆隆聲響。籠島從後座半拖半抱出足有她一人高的大号琴箱,默不作聲地勾住帶子挎至身後。
今夜注定難眠。
靈巧地翻身踩上車頂,隻見在車流間如履平地的年輕術師冷靜地側過臉,吩咐道:“帳我自己會布,你抓緊時間聯系咒術界那邊增派人員疏散非術師,對接好善後工作。其他交給我。”
冷淡又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