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衍走向鋼琴,睡衣下擺随着步伐輕輕擺動。路晏跟過去,看着他在琴凳前坐下,修長的手指懸在琴鍵上方,像天鵝即将降落。
"《雨滴前奏曲》。"葉衍說,"肖邦的。"
第一個音符落下時,路晏感到一陣細微的戰栗順着脊椎爬上來。
葉衍的手指在琴鍵上起舞,時而輕柔如絮語,時而激烈如争辯。雨聲成了天然的伴奏,與琴音交織成網,将路晏牢牢捕獲。
他站在鋼琴旁,看着葉衍随旋律微微搖晃的背影。睡衣領口随着動作偶爾滑落,露出一小塊肩胛骨,像蝴蝶收斂的翅膀。路晏的指尖在褲縫處蹭了蹭,強忍住觸碰的沖動。
琴聲戛然而止。葉衍轉過頭,額前的碎發被薄汗微微浸濕。"怎麼樣?"他問,眼睛裡閃爍着路晏從未見過的光彩。
路晏的喉嚨發緊。"很美。"他說,卻在心裡補充:像你一樣。
葉衍輕輕合上琴蓋,指尖在漆黑的表面上留下一小塊霧氣形成的圓斑。"我母親教的。"他低聲說,"她總說音樂比語言誠實。"
路晏想起那張被藏起來的雜志内頁——葉夫人一襲旗袍站在領獎台上,手搭在兒子肩頭,笑容溫柔得能融化冰雪。而現在的葉衍提起母親時,嘴角卻帶着某種難以名狀的緊繃。
"雨小了。"葉衍突然說,他瞥了眼挂鐘,“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路晏的手指絞緊了毛巾。别墅裡的暖氣烘得他耳根發燙,而葉衍站在三步之外,睡衣領口露出的鎖骨上還沾着未幹的水痕。"不用麻煩,我可以..."
"别矯情。"葉衍轉身從衣帽間取出一件深灰色風衣,"穿上。外面還在下雨,這是新的。"
風衣入手冰涼順滑,路晏猜測是某種昂貴的羊毛混紡。當他将手臂伸進袖管時,不出所料還是短了一截。
路晏拿起放在别墅外面的傘,邁巴赫的引擎聲打破了沉默。
葉衍站在門口,雨後潮濕的空氣裹挾着薔薇花香湧進來。路晏站在門檻處,風衣下擺擦過他的手背,像某種小心翼翼的告别。
"明天..."路晏喉嚨發緊,"謝謝你的衣服。我會洗幹淨..."
"扔掉吧。"葉衍打斷他,"我不缺這一件。"
路燈的光暈在雨後的水窪裡搖曳。路晏坐在車内,透過後視鏡看見葉衍的身影逐漸變小。司機按下某個按鈕,車載音響突然播放起鋼琴曲——正是那首《雨滴前奏曲》。
"少爺最近常聽這個。"司機随口道,"您住哪個小區?"
路晏報出地址,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風衣袖口的扣子。純銀的紐扣上刻着細小的"Y.Y"字樣,是葉衍名字的縮寫。
他偷偷将鼻尖貼近衣領,清香的氣息混着車内的皮革味,讓他想起葉衍彈琴時微微顫動的睫毛。
翌日清晨,路晏在校門口遇見了葉衍的邁巴赫。車窗降下時,他看見葉衍正在喝咖啡,眼下挂着淡淡的青黑。
"衣服。"路晏遞過紙袋,"我幹洗過了。"
“不用,我不要别人穿過的。”葉衍冷淡的打斷他,拉開車門下車。
昨天晚上由于不适應這裡的環境,一晚上都沒睡好,他也想着他在貴族高中的朋友,基本上沒有人第一天就能跟他接觸這麼深。
葉衍漫不經心的打開手機,微信消息爆滿,都是他在上海的那群同學們發的,或是他的私教來關心他的。
直到手機上顯示淩晨3點,他才終于放下手機,迫使自己入眠。
路晏機械地翻着課本,卻一個字都沒看進去。葉衍今天對他愛答不理,将他隔絕在外。
袋子裡的風衣突然變得燙手,他想起葉衍說的"扔掉吧",想起那架鋼琴,想起他的身份。
午休時分,路晏獨自站在天台。他從紙袋裡取出葉衍的風衣——幹洗店完美地保留了那股雪松香氣。猶豫片刻,他将臉深深埋進衣料裡,呼吸間全是葉衍身上的氣息。
陽光突然變得刺眼。路晏想起葉衍彈琴時晃動的發梢,想起他說"扔掉吧"時淡漠的眼神,想起他今天的疏離...
不急。路晏想,隻要他還在臨江就不急。
畢竟,他這兩天是他人生中最幸運的,還有什麼比隻在夢中出現過的白月光突然來到他身邊更幸運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