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學競賽選拔輔導定在階梯教室。路晏提前半小時到達，選了個靠後的位置坐下。

他将那本翻舊的競賽題集攤開在桌上，手指無意識地敲擊着紙頁邊緣，節奏恰好是昨天葉衍教他的《小星星》。

窗外，梧桐樹的影子随着微風輕輕搖晃。路晏的目光不時瞟向門口，每當有人經過，他的背脊就會不自覺地繃直。

"等人？"

陳晨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路晏擡頭，看見班長抱着一摞資料站在桌前，眼鏡片後的眼睛閃爍着探究的光。

"沒有。"路晏低頭翻了一頁題集，"隻是在想題。"

陳晨在他旁邊坐下，将一張報名表推過來："李老師讓我統計參賽名單。"他頓了頓，"葉衍報名了。"

路晏的筆尖在紙上戳出一個小黑點。他早就知道葉衍會參加——昨晚那條"明天輔導課見"已經說明了一切——但從别人口中聽到這個消息，還是讓他的胃部奇怪地絞緊。

"他鋼琴彈得那麼好，沒想到數學也強。"陳晨狀似無意地說，"聽說他小學就拿過華杯賽金牌。"

路晏的喉嚨發幹。華杯賽——那是他夢寐以求卻因交不起培訓費而錯過的比賽。

他想起父親滿是機油的手指和那句"這些有錢人..."，突然覺得桌上這本做了三遍的題集如此可笑。

"路晏？"陳晨用筆帽戳了戳他的手臂，"你填不填表？"

路晏回過神來，在報名表上簽下自己的名字。他的字迹比平時更加用力，幾乎要劃破紙張。

教室漸漸坐滿，李老師開始分發模拟試卷。路晏環顧四周，沒有看到葉衍的身影。

他的胸口泛起一絲苦澀——也許那隻是一句客套話，也許葉衍此刻正坐在教室裡，早已忘記了昨日的約定。

"最後一排的同學，請安靜。"

李老師的聲音讓路晏猛地回神。他低頭看向試卷，剛開始做的很順利，幾乎沒什麼阻礙，就做到最後一面了。

但最後一道的組合數學題就讓他皺起眉頭。這是一道他沒見過的題型，條件錯綜複雜得像一團亂麻。

筆尖懸在紙上遲遲未落，路晏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周圍此起彼伏的書寫聲像無形的壓力，擠壓着他的思考空間。他偷偷瞥了一眼陳晨的卷子，對方已經翻到了第二頁。

就在路晏準備放棄這道題時，教室後門被輕輕推開。一股熟悉的香氣飄來，路晏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

葉衍悄無聲息地走到最後一排的空位坐下。路晏聽見紙張摩擦的聲音，然後是鉛筆在紙上劃過的沙沙聲，節奏快得驚人。

十五分鐘後，當路晏還在與題目搏鬥時，身後傳來椅子挪動的聲音。葉衍拿着卷子走向講台，在全班驚訝的目光中将試卷交給李老師。

"做完了？"李老師推了推眼鏡。

葉衍點點頭："檢查過一遍了。"

路晏看着自己的卷子，最後一道大題寫滿了各種解法，但都解不出來，喉嚨像被什麼堵住了。李老師快速浏覽了一遍葉衍的答卷，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很好，回座位吧。其他同學繼續，還有四十分鐘。"

葉衍回到座位時，路晏感覺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背上，灼熱得像夏日的陽光。

他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在試卷上，但思緒卻不斷飄向昨晚琴房裡那雙教他彈琴的手——那雙手解開數學難題的速度，竟然比彈奏肖邦練習曲還要快。

下課鈴響起時，路晏勉強完成了前兩問的題目，最後一問涉及的思想，他在高數集裡也沒有見過。

他交卷時看見李老師桌上葉衍的試卷，密密麻麻的解答旁邊打滿了對勾。

"路晏。"葉衍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路晏轉身，看見他倚在走廊，陽光透過梧桐樹葉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昨天的譜子，有用嗎？"葉衍問。

路晏點點頭，突然不知該說什麼。他想問葉衍為什麼能這麼快做完試卷，想問他參加過多少培訓班，想問他是否覺得這種比賽很無聊——但所有問題都在喉嚨裡打結，最終隻擠出一句："你彈琴的時候，也會這樣...完美嗎？"

葉衍的眼睛微微睜大，随後嘴角勾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鋼琴有标準答案。"他輕聲說，"數學也是。"

路晏攥緊了手中的題集。是啊，對葉衍來說，這些都隻是有标準答案的遊戲罷了。華杯賽金牌、鋼琴比賽冠軍、數學競賽一等獎——不過是葉家少爺履曆上早已預定的一行文字。

"周六的數學競賽，"路晏擡起頭，"你會參加嗎？"

葉衍的目光越過路晏，落在遠處："看情況。"他頓了頓，"我父親這周末回國。"

路晏想起那些整齊排列的傷痕，胃部一陣緊縮。

他想問葉衍父親回來是否會檢查他的練琴記錄，想問那些傷痕會不會再增加，但最終隻是說：“用不用幫忙?”

葉衍有些好笑的說“你能幫什麼忙？”

路晏認真的說：“我會剪輯視頻，還會拼湊，我經常在網上接單，技術很好的。”

“算了。”葉衍無奈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