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見完我媽。"葉衍最終發來這樣一條消息,"晚安,路晏。"
路晏怔怔地看着"晚安"兩個字,簡單的一個詞,卻讓他心跳加速。
"晚安,葉衍。"路晏回複道,又在心裡默默加了一句,"希望明天一切順利。"
放下手機,路晏重新看向冬令營的報名表。鋼筆在紙上懸停了片刻,最終落下,一筆一劃地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上海,保利世博天悅。
葉衍放下手機,走到落地窗前。黃浦江的夜景盡收眼底,遊船如流動的星辰在水面劃過。他想起路晏說的"像活的一樣",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那個總是能看穿他僞裝的少年,此刻在做什麼呢?是在練習口琴?還是在看那本破舊的星空圖冊?或者,也在想着他?
葉衍搖搖頭,甩開這些紛亂的思緒。明天要見母親,他需要保持清醒的頭腦。
但路晏的琴聲請求打亂了他的計劃,他本不該在狀态不佳時彈琴,更不該錄下來發給别人。
可那是路晏啊。葉衍想。那個聽他彈琴時會忘記呼吸的少年,那個在星空下問他"痛不痛"的少年。
鋼琴上的手機又亮了一下,是父親的消息:"明天上午8點,司機去接你。"
葉衍沒有回複。他走向卧室裡的三角鋼琴,掀開琴蓋。月光透過窗戶照在黑白琴鍵上,像一層薄薄的霜。
手指落在琴鍵上的瞬間,一段陌生的旋律流淌而出。
不是肖邦,不是貝多芬,而是他自己都不知道從何而來的調子,憂郁而溫柔,像極了那個總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的身影。
葉衍驚訝地停下手指。他從不即興創作,母親說過,沒有經過千錘百煉的旋律不值得被彈奏。
但此刻,這些自發湧出的音符卻讓他感到一種奇異的自由。
他再次彈起這段旋律,這次更加完整,更加堅定。月光下,少年與鋼琴融為一體,音符如荊棘叢中開出的花,美麗而疼痛。
第二天清晨,路晏被手機鈴聲驚醒。他迷迷糊糊地抓過手機,屏幕上顯示"葉衍"兩個字讓他瞬間清醒。
"喂?"路晏的聲音還帶着睡意。
"路晏。"葉衍的聲音通過話筒傳來,比平時更加低沉,"我決定了。"
路晏坐直身體,心跳加速:"什麼決定?"
"我要參加明年的肖邦國際鋼琴比賽。"葉衍說得很慢,仿佛每個字都經過深思熟慮。
路晏倒吸一口冷氣。肖賽,鋼琴界的奧林匹克,每五年舉辦一次,參賽者平均年齡都在二十五歲以上。而葉衍,才十七歲。
"你母親...同意嗎?"路晏小心翼翼地問。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她反對。"葉衍的聲音冷了下來,"她說我還不夠成熟。"
路晏能想象那個場景:優雅高貴的鋼琴教授,用挑剔的目光審視兒子的演奏,指出每一個不夠完美的細節。
而葉衍,那個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天才,在母親面前可能隻是一個渴望認可的少年。
"嗯。"葉衍的聲音柔和下來,"因為你說過,喜歡我的肖邦。"
路晏的心髒幾乎停跳。他握緊手機,不知該如何回應這句幾乎算得上告白的話。
"所以,"葉衍繼續說道,語氣恢複了平常的冷靜,"你會來上海嗎?冬令營。"
路晏看向桌上已經填好的報名表:"我已經報名了。"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輕笑:"我知道你會的。"
路晏想問葉衍怎麼如此确定,但話到嘴邊變成了:"什麼時候能見到你?"
"很快。"葉衍說,背景音裡傳來開門的聲音,"我得挂了。我媽來了。"
通話突然結束,留下路晏握着手機,耳邊回蕩着葉衍最後那句"很快"。
窗外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落在冬令營報名表上,上海兩個字閃閃發光。
路晏拿起鋼筆,在報名表最下方鄭重地簽下自己的名字。
無論前路有多少荊棘,他都已經決定,要追逐那輪與衆不同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