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晏在陌生的床上醒來，一時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

陽光透過薄紗窗簾灑進來，在米色的被單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眨了眨眼，這才想起自己已經來到了上海，住進了葉衍的公寓。

床頭櫃上的電子鐘顯示07:32，比他平時起床的時間晚了一個多小時。路晏猛地坐起身，被子滑落到腰間。

他習慣性地去摸枕邊的口琴，卻隻摸到一團包在手帕裡的金屬碎片。胸口一陣刺痛，他小心地将那包碎片放回原位。

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然後是鋼琴聲。不是葉衍平時彈奏的那種複雜曲目，而是一段簡單的練習曲，節奏緩慢而清晰，像是特意為初學者準備的。

路晏輕手輕腳地下床，從背包裡找出最幹淨的一件T恤和牛仔褲換上。

他站在鏡子前撥弄了幾下睡得亂糟糟的頭發，深吸一口氣才打開房門。

客廳裡，葉衍背對着他坐在鋼琴前，修長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輕盈地舞動。

陽光從落地窗灑進來，為他鍍上一層金邊，連發梢都泛着柔和的光暈。

路晏屏住呼吸，不敢驚擾這幅畫面。直到葉衍彈完最後一個音符，他才輕輕咳嗽了一聲。

"醒了？"葉衍轉過身，晨光中的他看起來比平時柔和許多，"睡得還好嗎？"

路晏點點頭，手指不自覺地絞在一起："嗯，很好。抱歉起這麼晚..."

"才七點多。"葉衍站起身，"餓了嗎？早餐在廚房。"

路晏跟着葉衍走進寬敞的開放式廚房，大理石台面上擺着精緻的餐盤——煎蛋、培根、吐司，還有一杯冒着熱氣的牛奶。這種擺盤完全不像是自己動手做的。

"你...做的？"路晏忍不住問道。

葉衍搖搖頭："家政阿姨每天早上會來。"他頓了頓，似乎察覺到路晏的不安，"如果你不習慣，我可以讓她以後不用來了。"

"不，不用！"路晏急忙擺手，"我隻是...不太習慣被人照顧。"

葉衍的嘴角微微上揚："那就學着習慣。"他推了推那杯牛奶，"趁熱喝。"

路晏小心地在高腳凳上坐下，開始吃這頓過于豐盛的早餐。

葉衍就站在他對面，安靜地喝着咖啡，目光時不時落在他身上，讓他耳根發熱。

"今天有什麼計劃？"葉衍突然問道。

路晏放下叉子："我想先去冬令營的報名處看看，然後...找份兼職。"他猶豫了一下，"你知道有什麼地方招人嗎？"

葉衍沉思片刻："王教授的辦公室在複旦，我可以帶你過去。至于兼職..."他擡頭看向路晏，"你真的會教數學？"

"當然！"路晏的眼睛亮了起來，"我去年暑假在臨江的補習機構當過助教，帶的兩個學生中考都考了110多分。"

葉衍點點頭："我認識一家音樂培訓機構，他們需要能教數學的老師，因為很多學生是藝考生，需要參加高考。"他停頓了一下，"工資應該不錯。"

路晏的心跳加速了。這簡直是他夢寐以求的工作——既能賺錢，又能接觸音樂。

"真的嗎？太謝謝你了！"他差點從凳子上跳起來，"什麼時候可以去面試？"

葉衍看着他閃亮的眼睛，表情柔和了幾分："今天下午怎麼樣？我陪你去。"

路晏用力點頭，突然覺得上海的天空都比臨江的藍。他低頭繼續吃早餐，卻沒注意到葉衍注視着他時眼中的複雜情緒。

吃完早餐，葉衍帶路晏參觀了公寓。這套位于頂層的大平層有四個卧室、三個客廳，還有一個放映室，甚至還有一個專門的音樂室，裡面放着另一架鋼琴和各種昂貴的樂器。

"這是...你一個人的家？"路晏忍不住問道。

葉衍靠在鋼琴邊："我父親給我買的。他偶爾會來看我，平時就我一個人。"

路晏試着想象葉衍的日常生活——沒有父親的管束，住着豪華公寓，想要什麼就有什麼。這與他在臨江那個狹小的房間形成了鮮明對比。

"要試試嗎？"葉衍突然問道，手指輕輕敲了敲鋼琴蓋。

路晏連忙搖頭："我不會..."

"昨天不是說好了教你嗎？"葉衍拉開琴凳，"來。"

路晏猶豫地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坐在琴凳邊緣，生怕弄壞了這架看起來價值不菲的鋼琴。葉衍在他身邊坐下，兩人的大腿幾乎相觸，隔着薄薄的布料，路晏能感受到對方體溫的熱度。

"先認識中央C。"葉衍伸手按下中間的一個白鍵，"這是所有音符的起點。"

路晏學着他的樣子按下那個鍵，清脆的聲音在房間裡回蕩。葉衍的手突然覆在他的手上，引導他的手指移動到旁邊的鍵位。

"這是D，這是E..."葉衍的聲音近在耳畔，溫熱的呼吸拂過路晏的耳廓，"記住這個順序，就像記住口琴上的音階一樣。"

路晏的心跳快得幾乎要沖出胸膛。葉衍的手掌溫暖幹燥，指腹上有常年練琴留下的薄繭，輕輕摩擦着他的皮膚。

他幾乎無法集中注意力聽講解，全部的感官都聚焦在那一點接觸上。

"你試試。"葉衍突然松開手。

路晏的手指懸在琴鍵上方，大腦一片空白。

剛才記住的音階全都飛到了九霄雲外，唯一記得的是葉衍手心的溫度。

"我...我忘了。"他紅着臉承認。

葉衍沒有嘲笑他，而是耐心地重新開始："中央C，記住這個位置就好。"

這一次，路晏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他慢慢找到了規律，能夠用單手彈出簡單的音階。成就感讓他忍不住微笑，轉頭看向葉衍："是這樣嗎？"

葉衍的目光落在他揚起的嘴角上，眼神變得深邃："嗯，很好。"他的聲音比平時低沉，"你有天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