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沒發癔症?”
“吃!”
薛世貞好笑地推他一把。
幹脆起身坐到對面。
“吃飽了回去好好睡一覺。”
“這就是咱們默默無聞的最後一頓飯了。”
……
天牢的飯菜雖然比不得方才在範樓的那一桌。
卻也算不得相差太多。
畢竟,如今這些吃牢飯的,都是從前吃慣了山珍海味的家夥。
出了大牢,他們有什麼下場都不要緊。
可這些人若是在天牢裡出了什麼事。
他們這群獄卒有一個算一個,誰也逃不掉。
不過,若真的将今日境遇與昔日風光作比,換來這些人中的任何一個,都要搖着頭感慨一句:雲泥之别。
污牆爛肉,血腥不散。
油燈昏昏,黑影森森,伸手不見五指。
連唯一透光的窗,都開在兩人高的地方,叫人自知并非困于箱籠,卻求脫無門。
連綿不絕的陰影中有窸窸窣窣的動靜。
“爹!我剛剛從隔壁聽到消息,那小皇帝同意放了我們!”
“小皇帝同意大赦了?”
“不,好像不是大赦……隔壁說,要交錢,十萬兩黃金才能放一個人。”
“多少?”
“十、十萬兩黃金。”
“她想錢想瘋了吧!十萬兩黃金換一個人?”
“爹,這錢……”
“不交,死也不交!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狗皇帝,這是想榨幹了世家,喂自己的私庫,她坐在龍椅上逍遙,要我們為她作嫁衣,想都不要想!”
“我死也不會交這筆錢!”
“那你就去死。”
輕飄飄的聲音,卻清晰地鑽進他們耳朵裡。
“啊!”
“你,你是什麼人!”
陰影中的模糊身影驚叫着擠在一起,推推搡搡,都想把自己藏到别人身後。
半截白蠟燭點亮一盞半舊不新的紅燈籠,幽幽微光照亮寸縷慘白衣角。
燭火不敢直視她的容顔,面孔怡然隐在灰蒙蒙的陰翳裡,悄無聲息,仿佛憑空出現。
“宮變,死了幾個。驚架,進來幾個。你們自己難道不清楚,外頭還剩下幾個?”
她提着燈籠微微上挑,淺淡的紅光猶疑着、感激涕零地點亮一張芙蓉面。
卻是一張全無血色的臉。
緩緩扯開一個僵硬的笑來。
“交錢的,還留得命。”
“不要命的,難道還留得住錢?”
紅燈籠輕輕晃着,微光落在白衣上,一時像極了蔓延的血迹。
“……你!”
方才還斬釘截鐵的聲音像是被抽幹了全部力氣。
“别走!你别走!”
“我不想死,不!你别走!”
有人連滾帶爬地撲到鐵欄門前,層層恐懼發酵成鹹澀水迹,蜿蜒爬滿了髒污面孔。
“不……别走……”
“我……我不想死……”
于是嗚嗚的哭聲連綴成一片,像一場呼嘯的風,在無邊的昏暗中席卷。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踏着哭聲,元昭步出大牢,随手把燈籠插回門頭。
沒意思。
居然一個高數值人才都沒有。
大多都是一群六七十的家夥,忠誠值更是少得可憐。
她深覺自己這一趟實在是白跑,正好撞見有人在背後說她壞話,幹脆就直接罵回去。
誰說她是在龍椅上逍遙?
每天命不剩多少要做的事一大堆,她現在煩得路過狗都要踹一腳!
結果這群人居然直接破防,恁大個糙老爺們,嘴裡叫着怕死,還哭出聲來了。
元昭撇嘴搖頭。
有權臣,還不是最糟的。
最糟的是這些掌權的家夥又蠢又壞,五毒俱全,爛得流膿!
還好這群人已經被扔進大牢等着被榨幹最後的價值。
不然,她少不得要一個個找上門去,一人來一刀!
隻會制造麻煩一味沉迷享樂的蠹蟲。
豆沙了,豆沙了!
【宿主需要滴滴代鲨服務嘛?】
系統忽然跳出來。
“嗯?什麼東西?”
【系統出品商城道具,隻要九個月的生命值,就能指定某個該死之人在指定日期死亡】
“……你是遊戲系統還是閻王?”
【親親,這是暴君遊戲的特色哦】
“為這群渣滓浪費我九個月的生命?我又不是腦子有泡。”
【好吧,看來您是不需要這件道具了】
【系統為您結算任務進度:1.07%】
【您的道具“天眼”已升級,解鎖天氣預報】
【未來十日,疆域内陰轉小雨,南部青州、蘇州集中降雨量預期超過河道水位】
【檢測到世界整體進入小冰河期,請宿主做好準備】
“我丢!”
元昭扶在春和腕上的手忍不住用力。
“你們還設置了天災!我玩冒險遊戲都開和平的,搞地獄模式,要我的命你直說啊?别搞這些花頭!”
天災不是開玩笑的!
封建王朝的旱澇之下,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遊戲模式不可更改,請宿主盡快擴張疆域,推進任務主線】
元昭面色發青。
“你一定要這樣搞?”
【請宿主做好準備】
隻有她一個人能看見的閃爍藍光歸于沉寂。
預知所帶來的危機感像重重山嶽毫不留情壓在她身上。
第一次。
從睜開眼到現在第一次,她終于認識到,這不是一場遊戲。
高居于命運之上的主宰笃定她不再擁有脫身的選擇。
世界終于向她露出了猙獰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