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趙明斐品嘗,她自個兒又拿起一塊吃起來。
“我正好餓了。”江念棠低頭道,聲音有些低落:“下次再給殿下做别的。”
趙明斐笑着說好。
江念棠把帶來的糕點盡數吃了幹淨,吃完後也沒有喝一口茶,看得左思目瞪口呆,一度以為自己味覺出了問題。
而江念棠發現趙明斐自始至終都沒有伸手去碰那疊點心。
今日學畫,趙明斐給他畫了個樣式,又提點幾句後就被叫出去處理事情,屋内隻剩江念棠一個人在練習。
她練得格外認真,像發了瘋一樣,借此逼自己忘記今日愚蠢的決定,可收效甚微。
他們根本不是一個人。
江念棠氣惱地丢下筆,眼前一片霧蒙蒙,窗外的風一吹,眼睛微涼,熱霧也漸漸散去。
她重新拾起竹筆,一點一點臨摹。
竹林下,一個人踮腳張望,他的五官還是歪七扭八的,看不出本來的模樣。
江念棠閉了閉眼,視線不由自主地投向趙明斐的書桌,離她最遠的邊緣放着一封信,她認得上面的名字。
顧焱的直屬上司,嚴珩一,亦是墜崖身亡的欽差大臣。
她起身走到窗前,拾起信看了半晌。
青梅突然闖進來,問她什麼時候回雲夢閣。
江念棠被吓了一跳,手中的信也因此飄落在地上。
趙明斐允許她進書房學畫,但書房這樣要緊的地方,江念棠自然知道要避嫌,故而每日都讓青梅在外間耳房等候,等結束學習後再一同回雲夢閣。
她自己也時刻注意分寸,從不亂翻東西,也不亂走,每日隻在書桌前固定一小塊地方活動。
江念棠對着她皺了皺眉,“你怎麼進來了?”
青梅沒心沒肺道:“天暗了,再不回去小心迷路,我有點怕黑。”
西巷口是廢殿建築群,宮殿之間間隔遙遠,路上也沒有燈。地廣人稀,在夜裡行走時林風穿心而過,冷得叫人發慌,總覺得暗處藏着什麼東西,随時把人抓進去。
江念棠看了眼天色,發現遠處皇宮内已經點了燈,天邊浮起一層微微的黃暈,顯得西巷口愈發黑沉。
“我去跟殿下說一聲。”
江念棠繞過書桌,俯身要去撿信,青梅先一步拿到手上,眼睛直勾勾盯着上面的字。江念棠去抽她手裡的東西時發現有股力量在阻止,不由多看了青梅一眼。
青梅好奇問:“這是什麼?”
江念棠把信放回原位,拿起一旁的天青色蓮花紋鎮紙壓住信上的字,淡淡道:“殿下閑來無事寫的詩詞罷了。”
青梅哦了聲,毫不在意地催促江念棠回去,嘴裡嚷嚷着餓死了。
趙明斐直到江念棠離開都沒現身。
夤夜時分,更深露重,夜風呼呼地吹,像山林咆哮的野獸。
趙明斐的書房被風吹開一條縫,逐漸變大,一個人影鑽進去沒一會兒功夫就跑了出來,鬼鬼祟祟繞過回廊往院外走,這人邊走邊回頭,生怕被發現。
荒蕪的院落黑漆漆,靜悄悄的,連蟲鳴鳥叫聲都沒有,風吹在門窗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像索命的厲鬼在嘶嚎,陰森可怖。
突然,有道柔柔的聲音響起。
“青梅,這麼晚,你不睡覺出來做什麼?”
人影先是一愣,等反應過來要先發制人時,她後頸傳來劇痛,在意識喪失前一刻,她看見江念棠冷漠地拿着竹棍。
江念棠以防萬一又補了一棍,确認人已經暈死過去後蹲下來摸黑搜身,在青梅的胸前衣領找到了那封未封口的信。
她頓了頓,又把東西塞回去,拿出提前準備好的粗繩把她捆住,最後連人帶信一起扔進書房。
江念棠在趙明斐的書房坐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趙明斐走近來,她把青梅潛入偷信一事原原本本告訴他。
趙明斐掃了眼地上還未清醒的婢女,她頭頂腫了個明顯的鼓包,半是玩笑半是試探地問:“你看着手無縛雞之力,怎麼下手這麼狠。”
江念棠垂眸道:“因為她想要害殿下。”
複又擡頭,直視趙明斐的眼睛。
“我決不允許。”
她眼神堅定而認真,帶着九死猶未悔的孤勇。
趙明斐瞳孔幾不可察地縮了下,說不清這一刻是什麼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