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左手按抓君绾玉左手背,左腳擺扣步,右臂纏繞住君绾玉的左臂,向上屈肘挎别,緊接着跟步貼進,左手推掐向君绾玉的咽喉。
在何明跟步貼近時君绾玉左腳腳尖一轉,擡膝直擊何明腹部。何明急撤幾步,勉強避開了這一擊。他手握成拳,在片刻之間,與君绾玉對了十下,十下悶響後,何明惶然退後,手掌血色一片,臉上一陣青白,明顯吃了暗虧。
何明隻來得及往外踏了一步,然後便感到了臉上火辣辣的疼痛,君绾玉已扼住他咽喉,将他的頭按倒在鐵栅欄上,鐵栅欄的冰冷和尖銳透過皮膚,直擊他的神經,實力的懸殊讓何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君绾玉看到了紀梵狸嘴角的血迹,皺眉道:“誰讓你拿拳頭對着他的?”
“你這賊子,”何明又驚又怒,他試圖掙紮,卻發現自己在君绾玉的手下根本動彈不得,他喊道:“我要殺了你替張都督報仇。”
紀梵狸知道君绾玉武功遠在何明之上,他連忙抓住君绾玉按着何明頭的手,試圖減緩君绾玉手上的力道:“紀煦澤呢?”
“他命比你好,被救走了。”
紀梵狸松了口氣,目前看來,紀煦澤比他自己活下去的可能性更大。
何明雙手本能地護住喉嚨,他的眼睛因為缺氧而顯得有些迷茫,視線模糊,但很快又聚焦起來變得銳利。
紀梵狸求情道:“别再這種家夥身上浪費寶貴的時間了,我們走吧,他隻會動動嘴皮子而已,根本不夠你消遣的。”
君绾玉看向紀梵狸,起唇道:“也是,到剛才為止,所有都隻是消遣着玩,現在才是真的心情爛透了。”
“嗯?”
一種難以言說的羞辱感在何明心中蔓延:“你這是當着我的面在無視我嗎?你這逆賊,竟然還在妄想試圖用你的心計和手段毀我瀛洲社稷......”
君绾玉又将他的頭換到另一邊鐵栅欄上按住。
“!!”紀梵狸心中一驚,不是吧,他剛剛明明抓住她的手了。
君绾玉輕輕将紀梵狸推開,對他道:“看來,你跟他的關系還不一般呢,奮不顧身地擋在我面前打算幫他?”
“是,我想替他求個情。”紀梵狸道:“讓他走吧,他被關了這麼多年,放他一條生路。”
“為什麼替他求情?你覺得他能殺了紀笑庸?”
紀梵狸一愣,沒想到君绾玉猜到了自己心中所謀劃的事。何明不是要報仇嗎?他不着痕迹的将紀笑庸跟趙叔冀攀上關系,就是為了讓何明出獄後去刺殺紀笑庸。紀笑庸這些年和不少官員有過肮髒的交易,這兩人物以類聚,都該死。
君绾玉不願意幫自己直接殺了紀笑庸,沒關系,何明若真去刺殺,成功了最好,若失敗,至少能讓紀笑庸不痛快,那就是達到了紀梵狸想要的效果。
“怎麼會。”紀梵狸否認道,“我隻是憐惜忠義人士罷了。”
他忍下異樣,臉不紅心不跳一臉無辜的誠懇道:“我不會對你說謊的。”
君绾玉臉上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這笑容在黑暗中顯得格外詭異,她道:“在安南,我們通常會用簡單的方式來拿到想要的線索。扒光犯人的衣物,固定在木闆上,将裝有饑腸辘辘老鼠的鐵桶倒扣在他們柔軟的肚子上,點燃火把加熱鐵桶,随着溫度越來越高,鐵桶中的這些小可愛變得暴躁且癫狂,開始本能的想要打洞逃跑,這時體溫較低的肚腩便成為了目标,它們會咬開犯人的皮膚,越挖越深,鑽進人體内,啃食五髒六腑,犯人會在滿受煎熬與折磨中逐漸斷氣。”
她甩出三枚銀針,一根紮在角落老鼠的尾巴上,老鼠動彈不得吱吱吱的亂叫着;一根射穿了裝過細糠的鐵桶;一根滅了牆壁上懸挂着的蠟燭。
君绾玉這是在警告何明,這個牢房中剛好有這三樣東西。
她松開手,空氣猛地湧入何明的肺部,他貪婪地呼吸着,臉色在君绾玉的笑容中變得蒼白,寒意從脊背升起。
“我問,你答。消息有用,你可活,不如我意,你生不如死。”
何明不自主的顫抖着,他慘笑道:“國仇家恨面前無利益私情,你休想從我這裡套取任何有關鸠茲城的消息,即使當年朝廷有他的考量不善待我們這些在前線沖殺的士卒,但今日我亦不會叛國,也不懼你威脅。你也是害死張都督的兇手之一,大人的仇我無法親自來報,總有人替天行道。”
何明羨慕道:“你得上天眷顧,壽命綿長,得以和自己家鄉親人長相守。”
他的眼神已逐漸癫狂:“這樣幸運的你可曾在午夜夢回間被那些你害死的無辜之人魂魄給驚醒?你如何能昧着良心安枕無憂?!”
紀梵狸替何明捏了一把汗,他這般激怒君绾玉,是想要君绾玉盛怒之下給他一個痛快,宣洩自己的情緒的同時,控訴那些如君绾玉李霁雲這類代表的侵略者。
當年宛陵之戰已經過去太久了,那些何明想要去報複的人,生老病死,怕是大部分都已不在這人世上,徒留活着的人守着仇恨和苦痛,永遠活在過去的陰影中。
面對何明的質問,君绾玉竟然破天荒的耐着性子聽完了,她也不生氣,待何明說完,君绾玉才悠悠道:“你是誰?張都督又是誰?我為什麼要花精力記住那些不重要的人......”
“你刨根問底,我就努力回憶一下,”君绾玉認真思考了一下,“啊~”了一聲接着道:“毫無印象,不值一提。”
“毫無印象?不值一提?”何明機械的重複這句話,慢慢的他的眼神透露出深深的絕望與憤怒,極力壓抑着内心洶湧的情緒,對于這樣輕蔑草菅人命的回答,他顯然不能接受和理解。
“身體上的永恒算不得恩賜,而是一種折磨。你不應該羨慕永生,那會導緻世間僵化,因為事實是,大多數人都因循守舊,直到死亡也不會改變他們的想法,比如我和你這些老東西,比如早該安享晚年卻仍然貪戀龍椅和權力的瀛洲皇帝。如若人不會死亡,必将被舊觀念困住,而這個世間将不再進步。”君绾玉可憐的看着何明:“果真越活越糊塗。”
何明試圖辯解,卻說不出一個字,他知道自己無法勸說和擊敗眼前之人,緊握拳頭,聲音帶了一絲祈求:“放過這個孩子吧。”
君绾玉為難道:“要想在不踩死螞蟻的前提下踩着他走,那力道是很難拿捏的。”
何明不再言語,他抓過紀梵狸,連續三指将全身一半的内力瞬時注入他體内,紀梵狸隻是一個練了兩年基礎功的初學者,哪裡承受的住這樣霸道的内力,全身的經脈瞬間被沖斷。
何明腳下一點,提起紀梵狸躍至門口,随後他一掌将紀梵狸擊飛到牢房大門口處。
“真是與你肮髒的臉不匹配的仁慈啊。”何明最後隻是說了這麼一句話。